太后其实早就不管事了,康熙近两年生的小阿哥小公主就养在宫里,她老人家都分不清谁是谁。
已经分家出宫单过的贝勒阿哥们生了个闺女,谁也不会不会把这种小事拿到她老人家跟前来,生了就生了,等过两年养住了府里取个名字,往玉牒上一记这事也就成了。
但忠喜一路脚下生风进了宁寿宫,嘴里说的都是讨喜的话,人在殿外就磕头,说是福晋差遣进宫来给太后报喜的。
这下大家伙儿才想起来十福晋在京城没娘家,太后是草原上来的还跟十福晋的额娘是同族,现在十福晋在宫外生了孩子,是该往太后这里来报喜,进了宫也只能往太后跟前来。
太后年轻的时候是尝尽了孤苦无依是什么滋味的,这会儿想想禾嘉心就软了大半。先是自己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又派宁寿宫的嬷嬷往乾清宫去了一趟。
梁九功把这事往康熙跟前递的时候,康熙还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跟儿媳妇确实连个能靠一靠的额娘和丈母娘都没有,可不就只能报到自己这个当阿玛的跟前来。
当爹的都知道了就不可能装聋作哑,自然又是开库房赏东西那一套,太后和皇帝都赏了,紧跟着便是佟佳贵妃宫里的太监总管带着赏赐出了宫,比毓庆宫里还快了一步。
石氏知道这事以后稳得一批,本来已经收拾好要送出宫的东西也不让立马送了,又等了小半天等到四妃把贺礼赏赐下去,这才以嫂子的名义把东宫赏的东西送去十阿哥府。
佟佳贵妃不是非要争个体面吗?那就石氏就让她体面个够。只是这再体面在外人看来她不还是跟四妃一样,是后宫里的妃嫔,自己是太子妃是君,自然不可能跟她们那些庶母们争先后。
等到宫里的赏赐全送到了,才轮到宫外这些王爷贝勒们,亲哥哥们送完是堂兄弟之后是外家和稍远一些的亲戚,等这一天煊煊赫赫完了,第二天才轮到底下的臣子奴才们送孝敬。
禾嘉当时听着乌云念的礼单,差点都听睡着了,后来晚上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石氏和佟佳贵妃打擂台的事。
一个是康熙的亲表妹,后面是现任大佬的舅家外戚,一个是太子妃,身后是未来皇后的娘家外戚,偏生这两个还都是外强中干没儿子没宠爱的,一个宫里待着可不就杠上了。
不过不管宫里那些人怎么为了‘体面’争斗,反正自家是占了便宜的。
且不说那些赏赐多少填补了中秋自己散出去的银钱,只说外边如今都在传万岁爷对十爷家这个刚出生的大格格极为喜爱,就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好事。
谁也说不准往后的日子会过得如何,胤俄是担心自己这个出身康熙会压着爵位不给自己,禾嘉是担心万一最后还是不小心得罪了四爷,一家子倒霉。
现在大格格在康熙跟前挂了号露了脸,等以后自己再想法子运作一番,再不济一个宗室的格格四爷总要给条活路。就算是历史上的九爷十爷,不也好些女儿嫁去蒙古了吗。
对于旁人来说抚蒙是一去不回,说不出口的苦楚。对于自家来说要真到了那一步,那才是逃出生天挣扎出一条命去。只要能回盛京回蒙古,比留在京城强百倍。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禾嘉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好。从春花手里接过闺女,一个没忍住就又伸手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嘿,真好玩儿。”
刚出生的奶娃娃,只要伺候得舒服了其实不是很闹,方才抱出去之前奶娘就特地又喂了一道奶,把尿布也换了一轮,孩子自然就乖巧大胆。
可这小东西是个脾性大的,最经不得人折腾。本来还睁着圆鼓鼓大眼睛看自己,被亲额娘戳了又戳连口水都戳得顺着嘴角流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气的娃儿,遵循着本能蹬了两下腿,哇一下就哭开了。
孩子生下来这三天,禾嘉跟胤俄两个什么都没干,尽学着怎么抱孩子了。禾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养过孩子,现在顶多也就是孩子乖的时候会抱,孩子一哭一挣扎她就跟着慌了手脚。
“哎哟哎哟哎哟,这这这,何嬷嬷快来,我抱不住她了。”
其实一个孩子能有多重,小手小脚蹬踹几下也没多大力道。可就是这样禾嘉才不敢用力,捧着个孩子跟捧地雷一样,还是外间的何嬷嬷听见她喊,进来把孩子接过去这才解了她的难。
“你看看你,叫外边那些人见了你这幅样子,还以为你这个额娘多不喜欢咱们大格格呢。”
慢一脚进来的纳喇氏和乌拉那拉氏见着屋里这幅场景,赶紧摆摆手让丫头们都别跟进来,今天内院人也多就算是玩闹也不好让旁人瞧见了。
“哪有不喜欢,喜欢着呢。”
这孩子一落地身边就有四个奶嬷嬷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伺候着,更别提还有何嬷嬷管事,碧荷一天也要往厢房那边去八趟的看,轮到禾嘉这里,就剩个陪孩子玩儿了。
好多当娘的都说,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的辛苦不算苦,孩子生下来到了要养孩子才是真较劲儿的时候。自己不用吃这一份苦,对孩子自然就更加只剩了喜欢没有半点不耐烦,毕竟辛苦的活儿都让奶娘和何嬷嬷干完了。
禾嘉这么想也就这么秃噜了,听得乌拉那拉氏不轻不重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也就你什么话都敢讲,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该说你这个额娘真成大撒手的了。”
禾嘉听了这话只笑,也不反驳。看着她一边笑又一边把被何嬷嬷哄好的大格格接过来抱着,几人又觉得她说得倒也没错,便也跟着逗孩子玩儿。
何嬷嬷好不容易才把怀里的小祖宗安抚好,眼看着几个福晋你一下我一下的,尤其自己福晋坏得很,格格的小脚丫从包被里露出来她也要去轻轻挠两下,转眼就又把小东西给逗弄得不耐烦了。
这次没等孩子哭,何嬷嬷就顾不得都是主子,把孩子从禾嘉手里接过去,直接带着奶嬷嬷回厢房那边去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孩子尿了要换尿布。
等何嬷嬷带着奶娘和丫鬟都走了,纳喇氏这才缓和了笑意,“你也是,明明那么喜欢孩子,非要做出这幅不着调的样子干嘛。”
“府里就我跟胤俄,他顾着外面,我是外面府里都丢不开手,谁也没法一天十二个时辰光顾着孩子。
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这世上除了我自己,其他所有人我都做不到完全放心,咱们大人都难免有疏忽错漏的时候,更何况孩子。”
用不着说奴才下人,就是上辈子自己打工做牛马的时候,不也是在领导跟前乖巧懂事转过头就要背地里吐槽的。
如今即便捏着人家一家子身家性命,禾嘉也不觉得她们就能处处周到。真要是那么周到,宫里和这些皇子府上夭折的孩子怎么来的,真就是各个身体虚弱?不见得吧。
板着脸端着架子再怎么唬人,其实也很快就会被底下的人摸清套路。只要孩子还没长大得能说得清自己的喜恶,禾嘉就没法百分百放心。
乌云倒是想过过去带孩子,可她也忙。禾嘉手头能信的就这么几个人,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个何嬷嬷,既托付了一人就不好轻易改动。
就这么着双方互相心里都有数,七分信任三分警醒地相处才是长久之计。毕竟自己连胤俄都还存着几分心没交代出去,对旁人又怎么可能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