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以后还如同当年那般跟在胤禔身后,一直走到王车架前,垂手低头恭送直郡王上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领着小厮往兵部去。
这一出,他真就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叫文武百官和金銮殿里的万岁爷瞧瞧,直郡王再落魄,跟前也不是没人可用的!
“这戴云,闹了这一出就怕往后在兵部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戴云家里孩子多,三子五女还有姨娘要奉养。他是家中庶子,早年间阿玛去世就被分出来单过了,这几年过年伊尔根觉罗氏都要准备不少年礼送过去。
但再怎么照顾,他们还是在王府里出不去。这些忠心耿耿的旧部在外面到底过得如何,总之是报喜不报忧,一问就是挺好的,可今日一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至于,皇阿玛既让我出来,从今往后咱们府里就是什么都不干,庇护他们几个还是够的。”
“爷,那以后……”
“以后,咱们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旁的,宫里的皇上给我们就接着,不给我们就不要。”
要是是几年前旁人跟胤禔说,有朝一日你会说出这样的话,胤禔一定会提剑砍杀了那人。如今这话真真切切从胤禔口中说出来,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身体不怎么好每个月都得吃药的福晋、嫁出去的女儿、到了该娶妻年纪的长子,还有后院那么些女人和年纪还小的孩子,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牵绊和记挂。
不敢再把自己往外豁了,真要是再出什么意外,自己去死事小,这一家子老小包括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可就都活不成了。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这话不再追问,只拢着胤禔连茧子都慢慢薄了的宽大手掌细细摩挲,“今天只有太子妃一人去了宁寿宫,你说皇阿玛这次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好说,老二……”胤禔也做足了准备再见太子,却不想自己辗转反侧一整晚却没见到人。他没开口问,太子妃就也什么都没说。
康熙更是连面都没露,只派了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说是次日来侍疾的人到了前一日的就能出宫,不许在宁寿宫逗留,胤禔就是想再赖一赖也没法子了。
“我觉得老二说不定是出不来了。”太子妃还是昨天那副样子,看不出有一丝端倪。
但或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独有的默契和直觉,他觉得老二如今可能是真的连毓庆宫都出不来了,皇阿玛才会想要借着给太后侍疾的机会,给太子谋一个生机。
至于自己?十有八九只是皇阿玛为了迷惑朝臣给捎带上了。
“爷是说,太子病重?”
“我猜的,没有证据,就是瞎猜。”
确实就是纯粹的瞎猜,除了胤禔有这个猜想之外,谁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外人还是没能见着皇太子从毓庆宫里出来,越是这样其他人就越不敢擅动,连往宫里打探消息都不敢。
各府上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除了轮到自己要进宫侍疾那一天,都强撑着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仿佛这个天下压根就没有太子,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太子出不出毓庆宫着急。
八月十日,离尼楚格生日只有三天,离中秋只有五天。但整个京城都没什么要过节的氛围。
都知道毓庆宫的太子妃前些日子从毓庆宫出来了,还去宁寿宫里给太后侍疾。但太子却迟迟没路面,这到底代表了什么讯号,大部分人连猜都不敢猜。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储,但其实从古至今太子这个职业向来都是最危险的,摆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能得个好结果的太子有多少啊。
太子就是一面旗,竖起来能安稳朝堂天下更能搅动人心。有用的时候挑起党争之后再铲除异己,没用的时候折了这面旗,总归还会有新的旗竖起来。
现在众人既怕皇上再借着太子这面有名无实的旗收拾朝臣儿子,又怕皇上真的要重新把太子给立起来,不管是哪样,朝廷上下都接受不了。
但不管接受不接受,今儿也轮到禾嘉跟胤俄进宫侍疾。
“白天不要出门,等会儿你七伯娘会带弘昕和凌霄过来,乖乖听伯娘的话,知不知道。”
“娘,你快放心吧,我都多大了还要您来嘱咐我这个。”尼楚格箍着禾嘉的手臂,“那丫头糯米团子似的,她来了我还真不敢偷跑出去,您和我阿玛放一万个心。”
凌霄是纳喇氏前年生的小女儿,这几年胤祐很少出风头,连带着整个七贝勒府也很低调。这个时候怀孩子本是好事,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能安心在家把孩子带到懂事。
却不想纳喇氏怀孩子的时候好好的,生却生得艰难。折腾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来府里的四格格。
孩子从小就体弱,偏偏她长得又特别像胤祐,这两年胤祐为了这个闺女,可是把能找的大夫全给找遍了。
但胎里带来的弱却不是那么好治的,眼看着大夫治不好,胤祐这才打起了求神问卜的主意。
从萨满到喇嘛,再从蒙医到巫祝,就更不用提庙里的和尚尼姑和道观里的道士道姑。
凌霄是今年胤祐去道观给她求来的道号,说是先这么叫着,要是叫上两年还不好,就要把孩子真送去道观里养着。
禾嘉算是所有皇子福晋中平日进宫最少的,她虽然跟成妃的关系好,但再好也不能越过纳喇氏去。所以即便要去永寿宫给成妃请安,她也精准卡在纳喇氏去两次自己去一次这个频率上。
最开始为了显得自然禾嘉还得来来回回找借口,后来跟纳喇氏实在熟得不行,有时候不用说话只对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意思,这借口也就不必找了。
宫里好些人都说,十福晋跟永寿宫来往密切也就是个面子情,要不然怎么连做样子都做得这般敷衍,谁都能看出来她是怕风头盖过了纳喇氏这个正经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