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个颇有嫌疑的地点。
这里狭窄,四处都掩映在刑堂的阴影中,院子中空落落两棵树,树杈的高度恰好适合缠绕着吊索。
院落里空洞洞一口井,仿佛深不见底。就在井口边沿,还搭着一条麻绳。
游吝的神情诡秘:“你们猜呢?”
人们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们咬牙切齿,仿佛真的因为少年的遇害对面前的人类恨之入骨。不过游吝多少能猜到中间发生过些什么。
他错过的集会,不可能单纯的集会。恐怕阴宅的老爷已经将这些玩家挑动起来,并且许下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那会是什么呢?——任务道具?
对面的这群玩家似乎已经得知了最新的消息,他用的趁手的手枪被扭成了废铁,或许有人恰好瞥到了这一幕,或者在最后的疏散中目睹了枪的模样。
所以他们笃定游吝此时身体虚弱,而且丧失了一定的还手能力,这才肆无忌惮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啊,”游吝拍了拍手,“虽然我不明白那个幸运儿是怎么出事的,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你们想要我的积分,而不是真的在为那个幸运儿报仇。很难说出口吧,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保持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也是一种规范。”
“不,这完全是胡说!”
对面显得格外义愤填膺,“你杀了很多人,还杀了我们的同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上是惨烈的血迹。我们就算真的杀了你,也完全是为民除害。”
“不错的解释。”游吝评价道,随后又捏了捏卡戎的手指,“以及不断滑坡的逻辑。真应该让你们到我昨晚住的房间欣赏一番。”
他敢说很难有犯罪现场更加惨烈。
人类眼底的笑意愈发幽昧起来,他拽着卡戎,冲着右手边的树下走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后背对着身后的人们。
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良知,这是当然,但是,有一枚子弹还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瞄准了他,裹挟着一阵烈风试图穿透他的心脏。
人工智能的指尖绷紧。
卡戎冰蓝色的瞳孔闪烁过一串银白色的代码,仿佛神谕。他弯曲修长的指节,此时的他虽然仍旧算不上状态良好,然而对所处的小世界,掌握的控制权还是要大一些。
子弹在半空中硬生生改变了弹道,偏离了人类的心脏。
但就在它即将穿透人类的那一瞬,游吝站定,转过身来,眼眸里一片灼灼的笑意,他抬起手,子弹应声落在地上,仿佛掉落了一枚石子。
“顺便一提,”游吝说,“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你们也不是第一个想到这种方法的人。所以我的经验比较丰富。”
他低下头觑了子弹一眼,遗憾地评价:
“准头不怎么样。”
实际上这个倒霉蛋的准头很好,但人类怎么也不可能意识到子弹的弹道在空气中发生了偏差。
不管怎么说,人类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站在树下。玩家们一时半会意识不到发生了些什么。直到游吝算得上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指向那口井。
“现在可以去确认你们的猜测了。”他说,“你们的幸运儿指不定就在下面呢?”
他就像是一个牧羊人,但面对的却是一群不信任他的羔羊。又或者说,他是羊群中格格不入的那只黑羊。
有玩家小心翼翼地朝着井口走去。井很深,看不清地下的东西,只能望见模糊的轮廓。他们不时警惕地朝着游吝看一眼,仿佛他是枚时限未知的定时炸弹。
他们试图抽动绳子,几声惊悸的尖叫忽然响起。
“是人!”有人颤颤地用指尖比着井底之物的轮廓,“里面真的有一个人!”
一时间,方才不详的预感得到了印证。
他们看向游吝,警惕而不安,眼神中已经为他宣判了死刑。他们甚至没有认真考虑过要怎样打捞出同伴的尸体,围绕着井边,有不少人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他。
井绳一截一截被抽上来。
直到最后,一具脚踝绑着绳索的女尸带着井底的淤泥,出现在了玩家们的面前。
游吝闲聊般地对卡戎说:“比起沟通,我还是更喜欢利用——不需要过多的交流,不用牺牲自己,得到的却是更多的收益。”
玩家们终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他们扭过头来,愤怒地逼视着人类。然而,他们的视线不期然地撞上了一个身影。一时间,有人断断续续地抽着气,看起来快要当场晕厥。也有人又应激般地抽出了枪。
“该死,又是那鬼东西!”
翠色衣裳的侍女亭亭地立在他们身后,几乎脸贴着脸,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头仍旧挂在颈上摇摇晃晃。她低着头,就像是要保守一个秘密,或者把她的自尊压抑至地底。她怪诞又扭曲,一个全新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