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天色刚刚大亮,巍峨的永定门外便是传来了阵阵沉闷的脚步声,使得刚刚于睡梦中醒来不久,此时正哈欠连天的兵丁以及等候多时的行商走卒们纷纷抬头望去,眼神隐隐有些惊疑。不多时的功夫,便见到远处天际线上突然驶来了千余名甲胄齐全的京营士卒,在身旁校尉的呼喝声中,井然有序的立于官道两侧,引来阵阵哗然声。尽管这永定门乃是运河入京的交通枢纽,每日往来行商无数,顺天府尹时常抽调五城兵马司差役负责维持秩序,但像眼前这般大的场面,还是头一遭。"莫不是天子于今日抵京?"瞧着周遭京营将士如临大敌的模样,人群中很快便有"机灵"的百姓一脸兴奋的嚷嚷道。早在几天前,城中便有消息,声称御驾亲征一月有余的天子已是从济宁启程,不日便将抵京。算算时间,刚好是这两天。闻声,在场的百姓们先是一愣,旋即便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前往涌去,希望能抢个好位置,其中更有些"胆大"的百姓,干脆与身旁不苟言笑的兵丁攀谈起来。一时间,永定门外人声鼎沸,气氛火热。巳时三刻。随着时间的流逝,笼罩在京畿之地上方的晨雾早已被驱散,而永定门外闻讯而来的百姓们也褪去了最初的兴奋,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毕竟从始至终,面前的兵丁们都没有向他们透露半点"内情",或许一切都是他们的臆想。"来了,来了"突然,正当有些汉子眉头紧锁,盯着身后拥挤的人群,琢磨该如何脱身的时候,便听得耳畔旁响起了尖锐的呼喝声。抬眼瞧去,只见得官道上数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已是赫然映入眼帘,目的明确的朝着同样在城门处等候多时的百官们。"天子将至,还请元辅做好准备。"面对着百官之首,且在之前"政变"中坚守住底线的方从哲,京营武臣黄得功弯身抱拳,给予了足够的尊敬。"有劳黄将军。"闻言,身着绯袍的内阁首辅方从哲赶忙拱手还礼,随后赶来迎驾的官员们便默默整理起身上的衣衫,并按照官位品秩调整站位,表情各异的盯着黄得功逐渐远去的步伐。此时已有心细的百姓注意到,相比较天子前些时日出京的时候,此时在永定门外接驾的队伍好似"缩水"了不少,作为天子幼弟的信王由检也没有露面,倒是坐实了坊间关于其"病重"的传闻。约莫盏茶的功夫,官道上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众人脚下的土地也隐隐有些晃动之感。下一秒,明黄色的日月军旗与大明龙旗猛然于尽头出现,并在头顶烈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大明万岁!""吾皇万岁!"尽管大明天子的车驾尚没有露面,但官道上早已有情难自抑的百姓们自发跪倒,并声嘶力竭的呼喝着。自武宗皇帝之后,大明朝终于又出了一位"马上皇帝",且以雷霆手段,平定了一场发生在帝国腹地的叛乱,实在是让他们与荣有焉。听着耳畔旁此起彼伏的呼喝声,督查院左都御史张问达,大理寺卿邹元标等"东林骨干"虽然面不改色,但却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古以来,军功便是最能提升天子威势的方式之一,更别提是由天子亲自指挥,且御驾亲征的战事。这才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天子于民间百姓心目中的威望,怕是已然不亚于昔日那位御极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了。他们东林党有关于"众正盈朝"的宏愿,此生怕是难以实现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袍泽的感情波动,立于队伍前列的内阁首辅方从哲突然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身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臣,方从哲,刘一璟,叩见陛下。""臣等,叩见陛下。""吾皇圣躬金安。"终于,随着大明天子朱由校在身旁数十名戍卫的簇拥下,缓缓行至永定门附近的时候,首辅方从哲赶忙率领着在场的文武官员们朝着天子躬身行礼。另一侧,英国公张维贤也领着在京的勋贵们迎接圣驾,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斥着溢于言表的笑容。"众卿平身。"默默环顾了一圈在场的朝臣们和勋贵们之后,天子清冷的声音于永定门外的空地上响起。尽管天子出京不过一月有余,但不少官员却觉得眼前高居于战马之上的朱由校隐隐有些陌生,看似平常的一句话便具有十足的压迫感。"谢陛下。"人群中有此念头的朝臣不在少数,故而还礼起身的呼喝声比之刚刚还要激昂许多。"韩卿家呢?朕怎么没有瞧见他"待到众人起身之后,战马之上的朱由校便语气平淡的朝着眼前的内阁首辅询问道,使得不少朝臣心中都是咯噔一声。,!天子竟然如此急切,这是要当众发难吗?"回禀陛下,"似是对于朱由校的疑惑早有准备,首辅方从哲稍加停顿,便拱手回道:"韩阁老日前偶感风寒,现正在府中休养。""哦?身体不适?可让太医去瞧过了吗?"闻言,大明天子便是颇为关切的追问道,似乎颇为在乎韩爌这位阁臣的身体状况,但其身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却察觉到了朱由校眼眸深处转瞬即逝的寒芒和不满。"太医们已然去瞧过了,只说韩阁老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休养。"方从哲的声音依旧平淡。"唔,那就让韩阁老以身体为重,好好在府中休养,不必急于政事。"朱由校脸上的关切之色更甚,但声音却是冰冷无比,没有半点感情。不愧是能够在原本历史上同时与"阉党"和"东林党"游离不定的老狐狸,这份断臂求生的心性倒是果断。"遵旨!"对于韩爌这位出身东林,且在朝中立场暧昧不定的东阁大学士,方从哲内心深处一直对其有些不喜,巴不得其在家中休养。更别提在天子离京之后,这韩爌竟一改之前谨小慎微的态度,以江山社稷为重的由头,试图拥立信王由检"监国"。故此,对于韩爌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方从哲内心并无太多触动,甚至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同为"东林党",起码自己身旁的次辅刘一璟,便比这韩爌正值许多。"进城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过后,凯旋而归的天子便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催动胯下的战马往巍峨的城池而去,只留下一众瞠目结舌的朝臣呆在原地。韩爌好歹也是堂堂的东阁大学士,三言两语间便被天子"架空"了?:()大明:都是皇帝了,谁还当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