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日头已经全暗了下去,云舒提的那盏六角宫灯,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虽没得着自家姑娘的吩咐,但皎月和明月还是殷勤着送五姑娘出了仪门外。白琼拒绝了皎月派一个小丫鬟相送的提议,自己还要往熙和堂去,没必要带着个小丫鬟满府转悠。
只有云卷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吐槽,“大姑娘也真是,合该派人送送咱们姑娘的。”皎月指个小丫鬟算什么事儿?
“好了,这事不必再提。”白琼不欲再提此事,云卷只得噤声。
主仆三人一路相伴着去了熙和堂。
崔氏果然尚未就寝,亲爹宣宁侯捧着本书胡乱翻着,面上带着几分愁绪。
“见过父亲,母亲。”白琼分别向两人问安。
“琼姐儿起来吧,今儿你受累了。”崔氏的语气格外温和。崔氏掌管整个侯府,白琼让云卷去大厨房提点心的事根本瞒不过去。云卷前脚提着食盒出去,后脚话就传到了熙和堂。
当着周嬷嬷的面,崔氏就赞道,“琼姐儿是个忠厚性子,亏了吴氏教得好。”这话另一层意思周嬷嬷没接,只顺着自家姑娘的话道,“便是吴姨娘教得好,也是夫人延请名师,五姑娘才有了今日的造化。”听了这话,崔氏反倒摆摆手。她出了多大力,自家是心知肚明的。
那时候有珩姐儿需要照看,过得几年又添了璟哥儿,实是没有花多少心力的。
“依我看,还是五姑娘自家主意正,心里有成算。”吴姨娘给周嬷嬷的印象委实不怎么深刻。几年过去,吴姨娘留给人的印象,也就剩下个,是个言语轻柔,不大爱说话的性子。
不止当着周嬷嬷,便是当着丈夫,崔氏还是这个意思,“哪有让做妹妹的去照顾姐姐?瑞姐儿这一会委实过了些。”可崔氏也明白,瑞姐儿这个性子,绝非朝夕之间就能养成的。
宣宁侯听了不敢答话,只能讪讪陪笑。平日里崔氏很注重维护丈夫的颜面,夫君性格软,于她而言固然是好事。可在孩子们面前,总要树立起严父的形象才是。
见了小女儿,宣宁侯有一车轱辘的话要问,又碍着不太好显得过于厚此薄彼,便先看向妻子。
崔氏含笑问了几句,并没有直接问白瑞的情况。还是白琼说了两句后,把话题直接引了过去。白琼并没有直说白瑞以为婚事如何如何,而是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说辞。
“女儿见大姐姐主意已定,便不好多说,只能退了出去……”犹豫了片刻,白琼还是替皎月几个和孙姨娘说了好话,“便是孙姨娘和皎月她们,也没能进得屋门。大姐姐铁了心,只怕难以回转。”皎月和明月一样,是自小就在藏月阁侍候起居的,和白瑞情分非比寻常。
可那又如何?大姑娘得意时,她们自然是副小姐,穿金戴银那是该得的。大姑娘犯错时,自然也是身边人侍候的不好,挑唆坏了主子。往日里什么副小姐,这会子都不管用。
眼下是顾不上处置,等宣宁侯和崔氏回过神,原本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不想伤了白瑞,那就只能拿身边人开刀了。
皎月为何那样殷勤?她是府里的家生子,明白生死荣辱只是大夫人的一句话。既大姑娘暂时靠不上,能在夫人面前说上话的五姑娘,自然得好生巴结。万一五姑娘肯给自己说两句话,那就是白饶的。
孙姨娘也是一样道理。有功的时候,是生养过孩子的姨娘,在府里荣养。论罪的时候,儿女都是夫人的儿女,和你一个姨娘有什么相干?
崔氏心里叹一回果然宅心仁厚,面上却不显,只拿眼神去瞧夫君宣宁侯。
果然,侯爷面上泛起一丝青色。这是拿大女儿没办法了,也实在无法。
崔氏也一时无话可说,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挽春提灯送白琼回去。
“更深露重,让挽春送你回去,早些安寝吧。”便是到了这般地步,崔氏还是太夫人徐氏口中的周全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