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便猜中了缘由:“从山上掉下来的?”
“应该是。我怀疑是被人扔下来的。”
沈猎户不用多瞧,就知道掉下来这位是个棘手的:“阿姀,听叔一句劝,别把这人留在家里不安全。你们孤儿寡母的,不要引火烧身为好。”
不明白他话为何说得这样重,姜姀皱眉看了他一眼:“阿叔的意思是?”
“能被人莫名扔下山崖的往往非奸即恶。就怕是那种欠下赌债还不起的,官府不爱搭理这事儿,他们只能把人偷偷解决了扔到山里。你看他身上只剩一件里衣,怕不是别的值钱的都被扒了,只余下这个。”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瞅着不像。哪有恶人长这样的……”姜姀越说越没底气,末了声音渐渐发虚,弱得连她自个儿都快听不清了。
沈猎户神情严肃,完全没同她开玩笑的意思:“恶人也不会在脑门上刻字。长得一脸正派的恶人多了去。他现下是没醒,以后呢?待他醒了,你也打算和他在同个屋檐下住着?就不怕他万一心生歹念,对你们母女二人做出点什么?”
姜姀看向地上的男人,又看看小果,好半晌没说话。
“阿叔,您说要是不把他放在家里,能给他送哪儿去?”
“扔出去。”沈猎户说得毫不客气,“你既已救了他,后续能不能活那就是他自个儿的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没必要为一个身世不明的人担这种风险,还平白连累一个孩子。”
姜姀到底心软:“可是阿叔,他看起来受了重伤。就算醒了,短时间内怕也无法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信阿叔您给他看看。”
蹲下身,沈猎户翻来覆去地检查男人的伤势:“从高处摔下来,脑袋不晓得怎样。外伤倒不多,只是这腿……大概是断了。”
“您看,腿都断了。就算他醒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你留他做什么?光张嘴吃饭不能干活,养条狗都比养他好用。”
这句驳斥声音有些大,把半梦半醒的小果彻底吵醒了。
她嗓子还有些哑,完全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只是觉得他俩像是在争吵,说话一个赛一个大声:“阿公,娘,你们在做什么呢?”
沈猎户上前将她抱起来,说话声陡然婉转了许多:“阿公和你娘亲在商量这个人的处置办法。依阿公看,还是把这人送走为好。万一这人以后会伤害你们呢。留在这屋里,阿公实在不放心。”
小果揉揉发胀的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可是阿公,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怎么看出来的?”
“长得不像。”
沈猎户难得地沉默了。过去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怎么看出来长得不像坏人?”
“坏人长得都凶,这个叔叔不凶,甚至看起来有点好看。”小果眼神真诚,又转头看向姜姀,“娘,你也是这么想的罢。”
姜姀没说话,只摸了摸她的头:“娘是觉得,这个叔叔活下来不容易。要就这么丢出去,跟再杀他一次没什么区别。所以不乐意。”
“小孩子跟前,说什么杀不杀的。”沈猎户瞪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怕他俩再吵起来,小果连忙捂住他的嘴:“阿公,我觉得娘亲说得有道理。我也想把这个叔叔留下。”
没再反驳,沈猎户把小果放到地上,从收纳在一起的物件堆里拿出那把柴刀,朝她伸出手:“要不要跟阿公出去砍竹子?”
“阿公,砍竹子做什么?”
“不是要留下这人么。既然要救,那就好好救。郎中是请不起,好歹得做个夹板给他这条腿固定一下。要不然年纪轻轻落下残疾可不好咯。”
痛痛快快地点了头,小果牵着沈猎户的手出门去。
留在草屋的姜姀则是把简易灶台重新搬到屋外。
平日里一点就着的枯枝因为浸泡过雨水,变得怎么也打不着火。
费了老大一番力,好不容易在找来的松毛尖上搓出火星,往灶里一送,呲的一下就灭了。
她不泄气,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不下十余次的尝试后,功夫不负苦心人,给她成功点着了一次。
火势起来后,便没再那么容易灭。她用手把枯枝拗断,一根根送进灶里。
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哔啵作响,把架在上缘的一釜子水烧开。
她便趁这时候撒下去一把米粒。想起来家里人多了,又不知道沈猎户下来前在家吃过没,便往里头又多添一把白米。
米袋子浅下去一大截。
没有田地就是这点不好,粮食都是现买现吃。价高不说,吃得还快。这才几天,又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