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踪说:“我也有此怀疑,只是凶手下落不明,不好证实。”
“王家案子存疑,几年后,这位梅花袖箭突然现身杀了那个买主,这两件事说不准有什么联系。”裴溪亭耸肩,“脑子乱乱的。”
“那就别想了,”陆茫是好上司,立马说,“让游大人头疼去。”
游踪拿着文书去头疼了,陆茫随即带头早退,裴溪亭自然也麻溜地跑了。
元方正在院子里种盆栽,见人回来,不禁说:“你这差事也太闲了吧。”
“我那位上官真不错。”裴溪亭走到廊下坐下,问蹲在一边往盆里堆土的人,“你听过梅花袖箭吗?”
元方说:“这武器不罕见。”
裴溪亭说:“不是广义的梅花袖箭,是箭头入肉会留下梅花伤口的梅花袖箭。”
元方说:“那倒是没听说过。”
裴溪亭想了想,“那你记得那个雇主的模样吗?”
“记得,”元方说,“你要查这件事?”
裴溪亭说:“你什么意见?”
“没意见,”元方说,“我说,你画。”
裴溪亭立马打开画箱,取了张纸出来,说:“把你记得的都告诉我。”
元方想了想,说:“中年人,大概四十出头,比我矮半头,不瘦不胖。脸很方正,眉毛不浓不淡,比我短,大概这么长,这么粗——”
裴溪亭抬头瞧了眼那笔划的指头,“嗯”了一声。
元方又继续说:“眼睛不大不小,眼皮有点肿,嘴巴有点厚,就像李肉饼的老板那样。”
裴溪亭熟练地说:“嗯,待会儿带你去吃。还有吗?”
“好像没有了,这人打扮得很素净,也没有佩戴什么首饰。”元方挑了一袋山茶花种子,“这人不会武,但不是一个人来的,说有眼线什么的。”
“但是只有他死在东郊。”裴溪亭说。
元方说:“也许他的眼线还在邺京,那日他与我在百幽山交易的时候,身后的确跟着几个蒙面人。”
“他和你交易都带着人,拿破霪霖回目的地却一人独行,不太可能,这里头一定有原因……画好了,”裴溪亭把本儿递到元方面前,“瞅瞅。”
“还真有七八分像,”元方指着脖子,“脖子要粗短一些,大概这么多,”他拿指头比了一下长短,又说,“脸还要方一些。”
裴溪亭重新修改了一轮,再让元方看,元方点头说:“差不多了,可是你要怎么找?天下何其大,找人等同于大海捞针,而且若让人知道这幅画像出自你手,你的麻烦可得一茬接一茬了。”
“我不找,可以让别人去找。”裴溪亭说。
元方说:“齐大掌柜虽说消息灵通,但此人来历身份不明,亦正亦邪,不好参透,亦不可全信。这事牵扯皇室,太大了,难保他不会漏点子。比起他,找太子还要更安全些。”
裴溪亭问:“太子会杀你吗?”
元方说:“如果我不觊觎破霪霖的话。”
“你是图钱,事先你并不知道。”裴溪亭说,“这点,我拿命给你作保。”
元方有些惊讶,“我们认识并不久。”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听过没有?”裴溪亭低头收拾画箱,“我这人信缘分,更信直觉,见着个人,我若一眼就不喜欢,那八成是有原因的。”
元方说:“你喜欢我?”
“挺喜欢的。两个人相处起来的最好境界,就俩字:舒服,我和你相处就挺舒服的。”裴溪亭说,“你这个人吧,从小混江湖,胆子大,但心不黑,否则赋梦楼那日不会留下我这么个人证,甚至连拿匕首威胁我的时候都很有分寸,半点没伤着我。这几天处下来,你话不多,但对待外头那些普通商贩很有礼貌,会帮盲人过街巷,帮鱼摊抓逃跑的鱼,帮小孩拿挂上树的蹴鞠,说明你有善心。总之在我看来,你不是善茬,却不是坏人,至于你自己如何看自己,别人怎么评价你,那与我无关。”
“好吧。”元方难得笑了笑,颇有木石碎裂出自然花鸟纹路的色彩。他起身拍拍手,“我有一个要求。”
裴溪亭抬头看着他,“说说看。”
“你得让太子答应:不要向任何人暴露我的行踪。”元方脸上难得露出沉郁,“否则太子不杀我,自有别人来找我麻烦。”
这个“别人”似是特定的对象,但裴溪亭没有多问,哪个道上混的没有仇家?
“我没法笃定太子是否会答应这个条件,为了以防万一,我要想想再决定要不要把画像给太子。”说罢,裴溪亭起身就走。
元方说:“肉饼!”
裴溪亭跨出院子,正想让元方跟上,眼前突然蒙上一阵轻烟,他直觉不妙,想要后退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