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等到了人,上前行礼,说:“三少爷,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裴溪亭不大乐意浪费时间回裴家,问:“何事?”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为难地看了眼裴溪亭,“总归是有事相商,否则小的也不能来叨扰您啊。”
裴溪亭没说什么,跟着小厮上了马车,一路回了裴府,进入花厅才发现除了汪氏,步素影和裴彦竟然也在。
步素影面带忧色地看了他一眼,裴溪亭颔首回应,在厅中站定,行礼说:“父亲,夫人。”
汪氏看着裴溪亭,微微颔首,挥手说:“坐吧。”
裴溪亭在步素影左侧落座,等着汪氏开口。
“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一桩喜事要与你商量。”汪氏说。
该不会又要给我说亲吧,裴溪亭在心里这么一想,结果还真是,这桩亲事说的还不是旁人,正是汪氏的侄女。
裴彦看着神情冷淡的儿子,竟觉得分外陌生,斟酌着说:“汪寺丞与我同朝为官,又是我的丈人,两家也算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若是能成,也是亲上加亲。”
裴溪亭心里不耐,问:“敢问这是谁提的?”
“是汪寺丞与为父说的,他很看重你。为父回府与夫人商量过后,都觉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这才找你来商议。”裴彦说。
“既是商议,那儿子就直说了。”裴溪亭回视裴彦,“儿子不答应。”
汪氏拧眉,“为何?”
裴溪亭懒得扯一堆,直言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位汪姑娘,也不喜欢,不想娶她。”
汪氏说:“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你一己私情说了算?”
“这么说来,今日您二位不是要与我商议,而是通知我了?”裴溪亭扫过汪氏,目光落在裴彦脸上,“成,那我就不说私情,说说‘公’事。父亲既然与汪寺丞同朝为官多年,定然比我清楚,汪寺丞在大寺并不多受重用,尤其是瞿少卿上任之后,愈发对他不满。”
裴彦自然知道,说:“可朝官任命出自吏部,上有中枢,瞿少卿个人喜恶影响不了什么。”
“是个人喜恶吗?您别忘了,瞿少卿是瞿皇后的亲侄子,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弟,是东宫的亲臣。他在大寺的这些年,太子殿下哪有不关注的?既然关注,便知道他所谓的个人喜恶。殿下若觉得瞿少卿慢待了前辈和从前的上官,能不多加提点?”
裴溪亭不紧不慢,点到为止,裴彦摩挲着扶手,心中思忖起来。
他自然知道汪寺丞是想把赌注压在裴溪亭身上,赌他未来会有好前程。两家联姻,考虑彼此前程兴旺无可厚非,他本觉得汪家是亲家,到底比别家深厚些,总归裴家攀不上王侯之家,汪家就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可如今裴溪亭这么一说,他难免就犹豫了,两家亲上加亲,没好处就罢了,若是被牵连可就不好了。
“汪寺丞在大寺最多就到这一步了,哪怕来日上面的倒了,也轮不着他爬上去。不为别的,”裴溪亭遗憾地说,“能力不及,光靠官龄,力量自是不够的。”
他当着汪氏的面直说汪寺丞力不从心,汪氏哪里能忍得了,沉声说:“哪怕汪家到此为止,也绝非高攀了你,你莫以为入了笼鹤司,就能一举登天。”
“一举登天算不上,可前途无量还是有的。”裴溪亭笑意柔和,语气刻薄,“我呀,就想夫凭妻贵,吃口软饭,可汪家这口饭,不够金贵。”
汪氏拍桌而起,怒道:“孽障,你有没有羞耻!”
裴溪亭一把拽住起身求情的步素影,仍旧笑着,“羞耻与富贵比起来,算什么呢?何况夫人何必着急,来日我若攀龙附凤成了,不是连带着咱们裴家鸡犬升天吗?只是不知在夫人心中,裴家和汪家孰轻孰重?”
裴彦是个读书人,听不得这样直白的话,闻言拧眉呵斥道:“溪亭,莫要胡说。”
“父亲休怒。”裴溪亭看了眼汪氏,又对裴彦笑了笑,“儿子只是怕夫人被娘家哄骗,为着汪家的利益坏了咱们裴家的兴旺前程。”
汪氏前些天见了母亲,自然也听说了父亲如今在大寺的尴尬处境,而彼时母亲就和她说了这桩婚事。几日思索下来,两家亲上加亲的确是好,汪家姑娘嫁入裴家后自有她照顾,以后她老了也能有个贴心的依傍,更重要的是裴溪亭的正妻孩子都留着汪氏的血,以后就不可能和汪家断了往来,必得荣辱与共。
汪氏确有私心,闻言有些心虚,见这孽障还敢挑拨自己与老爷,不由得恼羞成怒,呵道:“顶嘴胡言,不敬尊长,来人,按住三少爷,行家法!”
“我看谁敢!”裴溪亭侧目而视,几个小厮登时停下脚步,竟不敢再向前。
汪氏见状道:“裴溪亭,你要忤逆不孝吗!”
“不敢。”裴溪亭说,“只是敢问夫人,溪亭错在何处?是错在说了真话,害得夫人尴尬心虚了?那可真是对不住,溪亭毕竟姓裴,还是要为裴家着想。”
裴彦闻言看向汪氏,说:“夫人,说就是了,何必动用家法?若是让笼鹤司的同僚看见了,岂不丢人?”
“老爷,他才做个文书就这般忤逆,来日若真的升官发达,还会将咱们放在眼中吗?恐怕早就忘了本了!”汪氏见裴彦目光松动,又语重心长地说,“在府中有差错没什么,若是任他狂妄,在外头犯了事,届时连累裴家,就晚了!”
这句话是说到了裴彦心里。
裴彦自知这些年冷淡了步素影,也并不关心裴溪亭,母子俩心中是否有怨言?如今裴溪亭自奔前程,性子还与从前截然不同,恐怕是越来越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且他为官半身,愈发谨小慎微,最怕在外得罪谁,犯了错。
见裴彦沉默了下去,汪氏冷笑一声,转头勒令小厮拿住裴溪亭,行使家法。
见老爷默允,小厮们再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纷纷上前锁拿裴溪亭。裴溪亭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抓起步素影的茶杯砸在最前方的小厮头上,转头就要向外走,却被两个小厮冲上来抱住腰,一时挣脱不开。
“要反了天了!”汪氏指着裴溪亭,“直接打!让他跪下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