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能有什么困难?”裴溪亭不赞同地看向元芳,“仙人神功盖世,有求必应,芳哥,你莫要小瞧了仙人。”
说罢,他看向屏风,说:“芳哥直言直语,不会说话,并非是要藐视仙人的能力,对仙人不敬,还请仙使海涵。”
“对,是我说错了话。”元方说,“我只是担心仙人有难言之隐,若是有,还请明言,但凡是我能做的,我必定尽力为之。”
霍仙使闻言笑了笑,说:“仙人宽宏大量,必定不会因为三两句无心之言而降罪凡人,二位不必担心。倒是这位陈兄,你方才说但有能为必定为之,可是真的?”
元方说:“自然。”
“那就好办了呀。”霍仙使说,“其实仙人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惧怕太子,而是因为怀疑二位不是真心供奉。”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溪亭蹙眉,“我们上的供奉可都是真金白银,半点不小气,哪里不够真心?”
“公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你们的供奉小气了,或是用的,而是你们的目的,”霍仙使幽幽地叹息一声,评价说,“真假不明。”
元方拧眉,不解地说:“这是何意?”
霍仙使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说:“陈兄,若我说仙人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条件是你要杀死你身旁的人,以证自己的真心呢?”
裴溪亭心里一跳,面色大变,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元方怒道,“仙使这个玩笑开大了!我身旁之人是我的挚爱,我岂能为了自身私仇杀他?何况我也不明白,为何仙人要杀我的挚爱?”
“因为他的身份有问题呀。”霍仙使似笑非笑,“一个朝官之子,一个笼鹤司的文书竟然要杀自己的太子殿下吗?”
裴溪亭的身份暴露了,元方心中微沉,脑海中快速呈现出一副百媚坊的地图,是今日出发前游踪给的。他瞬间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浑身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这时,裴溪亭却伸手按了下他的手腕,嗤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呢,敢情是因为我的身份?”
霍仙使说:“裴三公子的身份还不够了不得吗?”
“我是裴溪亭,那又如何?我又为何不能想着杀太子?”裴溪亭下巴微抬,戏谑道,“若是为人臣民者全数不可抱此想法,那‘反贼’一词,又是从何而来?”
霍仙使感觉自己被扫射了,闻言笑了笑,说:“裴三公子这是要置满门不顾?”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难道不知我在裴府是个什么处境?裴彦当年对我姨娘一见倾心,却负心薄幸,不仅冷淡步姨娘,这些年来对我也是不闻不问。主母汪氏更是待我苛责,我稍有差错便要罚跪祠堂,这些年来我不知咽下了多少委屈,我从前怕她,渐渐的,我便恨她!”裴溪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红了眼眶,冷声说,“我进入笼鹤司后,汪氏竟然敢强迫我娶她的侄女,想着要一辈子拿捏我掌控我,她也配!父母不慈,我如何敬他们爱他们?”
霍仙使闻言没有说话,裴三公子在家里的确不受重视,没有什么存在感,裴彦负心懦弱,汪氏教条严苛,也的确是真的。
“步姨娘是我的生母,可我们住在两个院子,到底不够亲厚。这些年来,只有芳哥对我好……”裴溪亭偏头看向元芳,颤声说,“他敬我爱我,照顾我宠着我,仿佛我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宝贝,舍不得磕了碎了。这样的有情人,我能与他长相厮守,便是死了也愿意,遑论陪他报仇雪恨!”
元方和裴溪亭搭戏,被那双眼中的情感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好似有些体会到太子在面对裴溪亭时的感受了。
这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做戏只见一分都如此厉害,何况是真心实意时?
“原来如此。”霍仙使没说信不信,只说,“可太子殿下待裴三公子好似分外不同呢,裴三公子难道一点都不犹豫吗?”
裴溪亭眸光微晃,不解地说:“何意?”
“仙人无所不知。”霍仙使说,“太子殿下不仅允许裴三公子进入高门子弟都求不得的笼鹤司,还允许你进入他在朝华山上的别庄,这实在引人遐想。”
裴溪亭闻言面色渐渐的白了,却不是心虚,而是害怕。元方伸手揽住他,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
霍仙使见状挑眉,说:“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裴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仙人的确耳目通天,太子对我的确‘特殊’。”裴溪亭咬着这两个字,语气嘲讽,“因为他试图将我变作他的性奴,变成一个被他拴着脖子、只能光着身子承欢的玩意儿!”
元方:“?”
第72章琢磨小裴上恩州(十二)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惊讶了,他们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霍仙使忍不住向前倾身,似信非信地说:“裴三公子此言当真?太子不近美色,后宫空置,怎会做这样的事?”
“不近美色,”裴溪亭笑了,笑得冰冷嘲讽,笑得昳丽无边,“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色?”
这话是自夸,夸得眼高于顶,狂妄却半点不自大。霍仙使握住扶手,静了静才说:“裴三公子说得……有道。”
“太子看上了我的脸和身子,可他高高在上,哪里会将我当做有情人?”裴溪亭自嘲地说,“在太子眼里,我与外头那些妓子小倌的唯一差别不过是我只能伺候他一个,毕竟我若是被别人碰了,就脏了,哪里还配伺候太子殿下?”
元方都听得有点入戏了。
“是,”裴溪亭笑容凄凄,还在继续发挥,“太子殿下多尊贵的身份,多俊美的容颜,我能入他的眼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啊!那日在朝华山,他的确让我进了别庄,并且在那里宠幸了我,但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霍仙使不知为何沉默了一瞬,才说:“什么?”
“他撕了我的衣裳,把我绑起来,用蜡烛烧我,捅我,我一直求他,他却没有丝毫仁慈悲悯,还鞭打我!我……”裴溪亭落下泪来,痛苦地抓紧衣襟,低着头哽咽道,“如此恶癖,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太子手段残忍,只有外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