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还没遇见从嫦。
人间的战火纷飞,虽乱,但尚还未烧到她的家乡。
彼时,她好像还有个妹妹,那一年才4岁,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因生在了四月头上,就叫作四娘,简单明了。
凡人讲究嫁女,说女儿长大以后,嫁人时犹如泼出去的水,便不是自家的了,故而重男轻女,只将儿子看作家人。
那几年的光景,倒并不如是。
只因当时即为的皇帝喜好美色,每年都要从全国各地征秀女。
一旦征上了,无论叫皇帝看上或是没看上,那都是回不来了。
这样一年年征着人,又连续逢上天灾,饿死了好多穷苦人。到四娘出生时候,女儿家的身份一下子拔了上来。
家家都盼着生个女儿,养到七八岁,送到府衙,便能换不少东西。
白珠怜半眯眼,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当时换了些什么来着?
身披织锦狐绒大氅的大人往下睇了一眼,手中折扇往左一摇,她的父母即刻欢天喜地跪下谢了恩。
周遭人声沸沸,时不时传出几声艳羡或祝贺。
恭喜嫂子啊,居然换得三斗,真是好福气!
她伏身倒在地上,才知道原来雪这样薄的东西,从天上落下来,也能压得凡人起不了身。
那位大人尖细着嗓,也道一声好福气,不过不是给她娘,而是给她。
他说姑娘福气好,分在了上等,等将来入了宫,要好好利用这张脸,往后当了娘娘,可别忘了他这个引荐人。
在上京的路上,白珠怜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好福气。
她们一行人走得慢,还没到京城,国破了,遍地是战乱死尸。
那大人是狐绒大氅也不要了,揣着金银细软,丢下秀女逃了。
白珠怜花了整整半个月,才回到白家村。
村头立着十几个坟包,再后面是横七竖八的死尸,白珠怜走近了,还能瞧见一两个会抽搐的。
她心想,确实是好福气。
从嫦和别语荷,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们来的时候,白珠怜正在刨坟。
她翻遍尸堆,没找到她的爹娘,只能去坟包里找。
从嫦问她在做什么。
白珠怜心道:自然是要将她们挫骨扬灰。
口中说的却是,死了的人要入土,方能进入轮回转世,这是阿娘教的。
爹娘利用她去换米,太监想用她换恩宠,而她用自己,换了一条通天之途。
有时候她想,仙人么,也挺笨的。
一身白衣飘飘,走过和了血的黄泥,鞋边连灰都不沾。
她再怎么无知年幼,也晓得这样的人,一定很厉害。
只要能被她们带走,她便再也不必受苦受累。
但她没想到,天剑山上的凡人,卑贱到连一花一草尚不如。
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泥土味,大雾渐去。
想来是到了新的地方。
握着她手腕的掌心轻触一下又分离,然后白珠怜听到南枝的声音。
“其实我还挺厉害的,虽然没有她们用灵力那样好使,但我打架可没输过。”
白珠怜一怔。
她这一生被太多人利用来利用去,连她自己都学会了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