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喜赞叹一番,一位老丈咳了两声,缓缓道:“这太平日子能过这么久,全靠圣上贤明!只可惜圣上操劳国事,咳疾难愈,唉……”
在场之人纷纷沉默,古往今来,唯有太平是众望所归。
前两次朝堂换代,都是一片腥风血雨,边境胡人蠢蠢欲动,民间亦是大动干戈。有位孩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没经过那些动荡,一脸纯真的稚气,好奇地追问几句,却不见有人答。
“听说前不久,有渔人在洛水打捞出一块石碑,上头野藻成书,乃是’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
“圣母?!这……”
史如意听到这儿,越来越觉得耳熟,不着痕迹地撇过头,暗中瞪一眼佯装若无其事的某人。
这吉兆祥瑞,怎麽那么像那日她吃酒时,在酒楼里和香菱几人的闲谈夜话。
虽说她说这故事时是抱着点“大不敬”的调侃之意,所谓圣人“受之于天”,非同凡响,常有天降预示。例如武王伐商时,后院屋子起火,却偏说山火乃凤之双翼,“凤鸣岐山”,自然是大大的吉兆。又有光武帝刘秀,祥瑞相较之下稍稍逊色,这位出生时,田间一棵禾苗上长了九个穗子,便以此为名。
那会儿史如意正苦于冬日没有新鲜瓜蔬,火锅之美味不能尽出,客人光顾几天就喉咙上火,心有余,身体却不成行,便随口和云佑讨论了几句对于“反季蔬菜”的设想。
“冬日栽果蔬,说难也不难,首先要选那些耐寒之物,嗯,如白萝卜、生菜等,比人还抗冻。”
“再次,要挑风水宝地,古籍记载,有地下热泉流经的区域,地面温度也会高。选好地盘,挖地窖搭密室,在里头筑个炕烧火,呵,不愁菜苗不长。”
史如意侃侃而谈半日,扭过头,正对上云佑灼灼目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糟糕,是不是说太多了,史如意立刻咳嗽两声,找补道:“纸上谈兵罢了……这每一步都费不少人力,我也就那麽一说。”
这话倒也不是她自谦,后世“温室栽培”的雏形,史如意从未实操过,也就大概会画个葫芦样子——哪想到真正被有心人听进耳朵去了。
怪不得云佑突然离京,行踪还那般神神秘秘的,也是,事关“祥瑞”,若提前走漏风声,那可不是说笑的。
史如意轻笑一声,视线重新锁定那风中摇摆的小小铜钟,抛出手中铜板。
“铛”一声响,一击即中!
史如意满意地收回手,朝云佑挑眉一笑,“主公不声不响,纳某之谏,却无半点嘉奖不成?”
她面上笑得坦然,心中到底有些忧虑,都走到了营造声势这步,莫非宫中那位身子已经越发不行了?洛水离京不过数百里远,天子脚下,如此嚣张,也是得到那位默许不成?
云佑注视她片刻,微微一笑,轻声道:“进奉宫中的都是掐尖那批蔬果,待到二、三批成熟,我让人运几筐到酒楼里,供卿品尝。”
这是变相承认了,“祥瑞”确实是经他手所为。
史如意听得有些遗憾,她是个俗的,还以为会是长公主赏的几大箱金银珠宝,保下半辈子吃用不愁。
转眼又高兴起来,这个时代的反季果蔬“洞子货”,不知道费了多少劳力心血,说句“价比黄金”不为过,只可惜不能拿到外头去卖,不然还有价无市呢。
买卖是不行的,做个孝敬人情或许可行。史如意眨眨眼,试探着问道:“到时,我能否送一些到师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