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坐在返乡的马车之中,内心十分感慨。她托着腮,隔着袅袅上升的香茗雾气,欣赏一会儿云佑清俊的侧颜,鼻梁高挺,丹凤眉眼细长如山水画,尤其是睫下那一点黑痣,啧啧啧。
她突发奇想,“若佑郎改日登科,莫不会因相貌出众,选得探花郎而非状元?”
先时探花郎并不是指殿试第三名,而是琼林宴上,择同榜进士中最年轻且英俊的两人为探花使,走马遍游名园,采花赋诗。美人雅事,总引得倾城出动,只为一睹今科进士的风采。
状元或许是最有文采才气之人,但探花郎才貌双全,往往最得圣上心中青睐,譬如史上和坤之于乾隆帝。
云佑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笑着觑史如意一眼,“花点名字都想好了?”
史如意预备在京城里开祥和斋分店,依京城人士爱附庸风雅的调调,免不得要想些有典故、有新意的名来,让人未尝到时便有遐想,尝到后更觉回味。
所以在马车上这些日子,她也端正态度,学着云佑的样子日夜耕读,翻阅各式闲谈杂记、山川游记,试图从中发掘些灵感。
虽然总是看着看着,心神就被吸引进去,被里头诗赋雅谑逗乐,捧着脸笑得乐不可支;亦或是坐着坐着,身子便慢慢歪斜起来,最后甚至直接靠在了云佑肩上……还有腿上。
史如意轻咳一声,努力挽回自个儿形象,“还可以,有所收获。”
云佑不动如山,“哦?说说看。”
史如意“嗯”了半天,到底维持不住严肃表情,嘻嘻笑起来,“若佑郎得选探花郎,我便在杏园外头搭摊子卖’探花糕‘,专等郎君回眸一顾……若是钦点状元郎——”
她眼珠一转,眉眼弯弯,“那更好了!咱家的特色宴席,从此改名为’状元宴‘。”
“有郎君这个活字招牌在,怕是天底下苦读学子都要蜂拥而至了。”
云佑浅笑着摇摇头,伸手将史如意额上垂落发丝拨至耳后。
天下有才之士众多,便是他自个儿也不能保证一定登科入选。但史如意总是对他充满信心,用一种笃定憧憬的语气描述将来,让人听着心情也慢慢安定下来。
一步一步走向她口中的那个“以后”。
史如意低下头,就着云佑的手吃两口龙井春茶,咂摸了一下,又好奇问道:“不过兄长连同国子监学生上书,举检王德忠佞臣专权,这可不是小事——那位竟也这么算了?”
云佑放下茶盏,目光回到书册上,轻声解释道:“圣人亲信宦官,不过是身子虚弱,力不能及,多出于制衡之故。”
“昭华长公主既是女子之身,若真能顺利得掌大权,前朝风波必然不断,巡视宫廷、守夜值宿、侦察百官……倚重宦官是可想见之事。”
“哦——”史如意激动一声,捂住嘴巴,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感情是这两位暗中达成秘密协定,长公主画好大饼,把那位“九千岁”王德忠也拉上贼船来了。
也是,俗话不是都说了么,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史如意放下心来,在云佑腿上翻了个身,听见车辕上传来“笃笃”轻叩声。
长风在外边扬起声音道:“二少爷,如意,前边村庄有个酒家幌子,要不停下来用过膳食再赶路?”
史如意闻言,一骨碌坐起来,掀开帘子往外头一瞧,果真有家小小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