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皓的高喊的确很有效果,周洪眼中红光渐消,被眼疾手快的禁军一把反制住手脚,往后脑勺劈了一记手刀,软趴趴瘫倒在地。
周皓的心悬在高空,盯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脑海中刮起狂风暴雨。到了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今天发生的所有就是一场为周家而作的,环环相扣的“好戏”!
幕后之人,除了当今陛下的爪牙裴渡舟,不会有其他人。
“你们有何冤屈?”裴渡舟从禁军后面信步走来,眉峰轻蹙,“呈冤需去县衙。赤脚旧衣,冻疮皲裂,你们不是京都人士。”
最后一句非询问,而是肯定。
群臣中的京兆尹和几位京中知县俱是或多或少地变了脸色,求救般地看向兵部尚书李德,很明显对当下发展有些慌乱无措。
李德哆嗦地擦去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心中焦躁,他自己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只看一眼那群乞丐样的人,就知道多半是为了太子和周家来寻仇的。可是,这些人不是都死绝了吗?!难道天下还有借尸还魂的法子!
一年有余的“安稳”日子,裴渡舟不再针对,皇帝年迈将死。
基于这些原因,太子一年以来行事可谓是嚣张至极。既有高贵的出身,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有这么多臣子追随,更别提暗中策反的州府将领。
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连带着外祖周家做事也愈发随心所欲,半年多的抢夺民女民男还只是明面上的,内地里沾的人命数也数不清。
如李德这些效忠太子之人,不知为周家和太子本人压下了多少作奸犯科的糊涂事。
此刻,看着被禁军以刀剑相向的那群百姓,联想到出宫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些聪明人差不多反应了过来。
今日太子和周家只怕是不会好过。
与太子党羽的面面相觑,慌乱无措不同,朝中清直官吏皆是如舒祭酒一般,痛心地看着百姓的褴褛衣物,裸露在外的伤口,又气又自责难安。
江令薇和五皇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当前的状况,心思各异。少隐早在周洪被制服时,穿过层层围着的禁军,一瘸一拐地来到江令薇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五皇子手中接过她。
五皇子扫了眼少隐的伤势,余光又看向江令薇还在滴血的左手,心思千回百转,绝口不提先送她回府医治的事,当前的好戏还没完,说不定还有用的上他这十妹的地方,暂且先等等。
况且,那只手是左手,就是废了残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将来等他掌权,看在她听话的份上,荣华富贵不会少她的。他自问是个贤良的主子。
五皇子想罢,又用多数人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真是造孽,看样子都是群可怜人。”
江令薇哽咽着敷衍了几句,她注意力此刻已经移到少隐伤口上,她用眼神询问他还能撑得住吗?虽然她自己的伤口也一直传来绞痛,但勉强还能忍一忍,她也怕万一离开后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做戏的地方。
听到她的问询,少隐面具下的黑眸恍惚间有波光流动,看着她盛满关心的眼睛,他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耳朵也不知不觉变红了。所幸天色暗沉,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见他仿佛愣住了般,江令薇眉头轻蹙,耐着性子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少隐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眼睛瞥向另一边,下意识地不敢与她对视,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江令薇以为他忍痛忍得有些意识发懵,思考了一下当前的境况,侧过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道:“等他们告完状,我们就走,你且再忍忍。”
声音真的很小,除了武功高强,耳力极佳的少隐之外,谁也没听到。
温热的吐息仿佛化成云烟,在耳廓边缭绕,一股一股,将少隐那颗苦守着世俗道德的心层层缚住,挣脱不得。
这具身体受过很多伤,这十多年的经历说是刀口舔血也不为过,本以为早就习惯了疼痛与鲜血,可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那只是咬着牙的麻木,并非习惯。
而麻木会被唤醒,恰如此刻。
也许很早之前,在遇见她的每一面里,早就被唤醒了,只是他没意识到,也不愿意承认。
“好。”他无声回应。
跟着这样关心下属的人,三生有幸。他强迫自己这么想,努力把心中不该有的悸动压下去。
乌云涌动,天色愈来愈暗,阴沉沉的天之下,每个人心思各异,惊慌的,幸灾乐祸的,无措的,强压情愫的,忍着伤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