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五皇子一想也是,对着那个禁军嘱咐了一番,要他多加注意。
前方的裴渡舟不知何时将目光投了过来,如之前在金銮殿那样,没有丝毫掩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周遭是百姓对朝臣的辱骂,喧哗吵闹。他恍若未觉,长身玉立,双眸平静地看着江令薇跟那个禁军略有些近的距离。
一些臣子注意到当前的场面,思绪万千,都认为江令薇日后要倒大霉,不知又是从哪惹了裴丞相不快,看样子将来还有的受丞相排挤。
也是可怜,爹不疼,没有娘,还被针对。几个心地还行的臣子想。
不过,这都是命,无人能抵抗。
就像现在的太子党羽那样,有胆子小的甚至浑身抖个不停,简直要哭出来。
“诸位大人。”裴渡舟收回放在江令薇身上的视线,没什么情绪地道:“事关重大,请入宫吧。”
大人?太子党羽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可也无能为力,一个个心如死灰,之前围着保护他们的禁军金吾卫此刻在裴渡舟的示意下,也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对他们毕恭毕敬,纷纷抽出刀剑,板着脸让他们速速进宫。
以前不管太子党羽所做的恶事,也是怕自身被波及,但如今不同,恶事被当众揭发,太子怕是不会好过,而且丞相都发话了,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
出宫时还高谈阔论着民生的太子党羽,进宫时却再不复那时的神采。
唯有周皓一人,他从始至终没有询问能不能找太医来为父医治这种蠢问题,在百姓们的谩骂声中,他面上始终没有任何异色,如一潭死水,在酝酿着什么。
五皇子又派了人进宫请太医去为江令薇医治,和她招呼一声后,也随大家进宫。
途径裴渡舟身边时,还特意为江令薇说好话,大致意思无非就是为了裴渡舟刚才的凝视,以为他还在唱白脸配合自己做戏。
裴渡舟看着五皇子眼中藏着的笑意,冷声道:“殿下哪里的话。臣向来对事不对人。”
五皇子也不欲再多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长叹一声故作无奈,信步离去。
听着后面的烈马嘶鸣声,裴渡舟低垂眼睫,堪堪克制住心底暴烈的冲动。
然而,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隐,上来。”
话语里的催促很明显,同样,关心也很明显。
“属下……主仆有别,您唤一个人扶着属下便可,或者属下也可以自己走……殿下!”
少隐忽然惊呼。
江令薇直接反手扯住少隐的胳膊,运用内力,不容置疑地将人往身后一带。
少隐瞳孔一震,心跳变得剧烈,他属实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
“人如何有马快,再耽搁下去,你就成残废了。”
“可,属下实在不敢冒犯!”少隐作势就要瘸着腿跳下马,主子当初的那些话还犹言在耳,他万万不可犯了忌讳。
“不冒犯,坐稳了。”江令薇迅速摁住少隐的胳膊,吩咐前头的禁军,“快点回府。”
又一次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小臂霎时像被火苗烫过,热得厉害,连带着他的脸也烧了起来。为了防止他可能会做出半路跳下马的举动,江令薇的手没有松开,一直牢牢按着他。
少隐僵直着身体,那股滚烫的温度似乎蜿蜒而上,窜进脑海,将所有思绪搅乱,砰的炸开。
耳边响起急促的嗒嗒马蹄声,夹杂着冰凉的冷风,吹起身前人发间扬动的青色飘带,调皮地刮过他的脖颈,明明是如寒风一样冷的东西,可他却奇异般地感到了一点点余温。
如同漠北那夜的枣褐色斗篷,暖和,让人悸动。
似有所感,少隐猛地回头,长青街道中央,裴渡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剑眉压得极低,狭长眸子里一点温度都没有,恍若三九天里的霜雪,令人骨寒毛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