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耿文华,胤禛就觉得,自己有九分把握,她大约真是因着年氏怀孕的事儿,将自己给气吐了。毕竟,耿文华是有先例的,她之前就提过后院不许再进人。
后院这许多人,哪怕是那拉氏,也从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到外面问一问,哪个女人敢对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别说是提了,哪怕是想一想,都要被批判是妒妇,是恶妇。可这样的要求,耿文华提起来,倒像是理所当然。
那是不是之前,她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是一直对这种事情,压着不满和郁闷的?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郁结于心了——从入府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弘昼都实岁六岁,即将七岁了,这不满压了七年,那确实是能让人郁结于心的。
这样一想明白,胤禛就又有些生气,觉得耿文华有些蹬鼻子上脸。
也就是自己之前答应了她后院不进人,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事情上有了话语权,让她觉得自己能操控他了,这次才没压住对年氏怀孕的不满吧?
胤禛想甩袖子走人,对于后院女人,他素来是没有几分容忍的,你守规矩,听话,他就愿意给你几分脸面。就是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他也先是雍亲王,他可不能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让这个女人来操纵自己,摆弄自己。
耿文华……有些犯忌讳了。
他若是这次再哄她,纵容她,那她有朝一日,是不是能直接提出让自己休掉嫡福晋?或者,她是不是也能对朝堂上的事情做主拿主意?再或者,有朝一日,她是不是想要皇位,自己也得给?
胤禛起身起的有些快,正准备抬脚走人,他打算冷一冷耿文华,让她知道这王府的主人是谁,她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这脚还没抬起来呢,小格格就拽住他腰带了:“阿玛,额娘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想额娘啊,我要额娘睁开眼。”
小格格哭的可怜巴巴。
胤禛从未见过小格格这样哭,她生来得府里人宠爱,上到那拉氏,下到钮祜禄氏,但凡见了小格格,说话都不会大声,不自觉就会用哄孩子的语气。所以小格格哭呢,大多时候是想要什么东西,她哭的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得见,让所有人都为她做主的那种召唤一样的哭。
可现在,眼泪往下掉,她还断断续续的说话:“额娘还答应我明天继续放风筝呢,阿玛
,额娘会不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啊?”
小格格是知道死亡的,宗室里有丧事,那拉氏偶尔也会当着她的面儿说。
大人不好对孩子解释,就只说是再也不会动,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她没有哭声,说话却颤颤巍巍,明显带着几分恐惧,小爪子也抓的紧紧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惶恐不安,泪珠子一串串从脸上滚下来,比大声的哭越发的让人心疼。
胤禛本就疼爱小格格,他女儿缘浅,但凡回府,必要先抱一抱小格格的。
这会儿就赶紧伸手将她抱起来:“别担心,你额娘会好的。”
小格格被抱住了,反而是开始大哭起来:“我好害怕,额娘忽然倒下来,我喊她,她不答应,额娘说很多话,说想回家……”
胤禛心里就像是猛的被撞了一下,想回家?回哪个家?
“阿玛让果洛玛麽来看额娘好不好?”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既然额娘先刚回家,那让额娘的娘家人来看一看额娘,额娘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呢?
胤禛点点头:“好,回头就让人请了耿夫人来。”
这动静,别说是耿文华了,怕是死人躺着都得被哭醒了。
耿文华是亲娘,昏睡着也能听见小格格哭,就着急:“我听见小格格哭呢,小格格呢?”
父女两个听见问,赶紧从屏风那边绕过来。
耿文华赶紧伸手:“哎呀,这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是怎么了?是被哥哥欺负了吗?”
说完才侧头,看见胤禛,也照样笑道:“王爷回来了?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胤禛没说话,小格格挣扎着从胤禛怀里跳下来,扒在床边看耿文华:“额娘你醒了?你觉得好点儿没?”
“额娘好多了,原来是额娘吓着你了你才哭的啊,那额娘给你说对不起。”耿文华伸手摸她头发:“额娘一会儿就能起来吃饭了,今天可以吃两大碗!好了,小花猫,赶紧去洗洗脸,再让知春姐姐给你倒点儿水喝好不好?”
打发了小格格,她才又看胤禛:“对不住,王爷也担心了吧?我没什么大事儿,大约就是今天上午吃了些冷风,一时脾胃不和。”
她没有问年氏的事儿,也没有问胤禛别的。
只说些白天的事情:“园子里的风不大,就是笑的太欢了,我下次必定留意。以前不这样的,估计还是上次养病没好利索,这果然是病去如抽丝。”
胤禛一直没说话,他有心想冷一冷耿文华,但现下看着她言笑晏晏,那些斥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来。
再者,还有小格格在呢。小孩子不懂事儿,若是再吓着了该怎么办?本来耿文华就病着呢,病了还被阿玛训斥,小格格心里该如何想?
“王爷心情不好?”他不说话,耿文华就有些诧异,顿了顿就说道:“是不是今儿差事不太顺?或者太累了?那王爷就早些回去安歇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休养两天也就好了。再者,我这病着,若是再过了病气给王爷,倒是不妥当了。”
耿文华还是很周全,又要胤禛带走小格格:“请福晋照看几天,她年幼,不好总在我这里守着,再者,我精力不济,怕是也照看不好她。”
胤禛起身:“那你歇着吧,我先将小格格送到石榴院。”
他亲自将小格格送过去,那拉氏本来也正等着呢,见他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耿妹妹如何了?王爷,耿妹妹性子天真……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和妾身说,妾身提点她就是了,何必和她置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