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还打算继续筹备弘晖运动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儿子的名字被后人记住的方法,她的儿子来这世上走一趟,很是不幸的夭折,再没有长大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得为儿子在这世上,留下一笔存在的痕迹。
这么多事情积攒在一起,那拉氏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觉得,快要被一座山给压下来了。
偏她要向胤禛看齐,夫妻一体嘛。胤禛每日里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那拉氏就必得让自己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
胤禛每日里三更睡四更起,她但凡听说胤禛起了,就必得跟着起。养心殿没熄灯,她就永远不会自己先躺下。
胤禛是个男人,又有御医整日里把脉调整,给开药膳方子。那拉氏是女人,本来当年因为弘晖的生死,就耗损了身体精元,现在又这样熬着,她能熬得过胤禛才怪了。
嬷嬷劝说了几句,那拉氏到底是强撑着,让人将阿哥所那边给收拾整齐了。
她这边刚收拾妥当,那边李氏就哭嚎着过来:“求娘娘救命,皇上下旨,要将三阿哥给过继出去。”
那拉氏下意识的问道:“过继给谁了?”
“过继给十二阿哥了。”李氏哭哭啼啼的说道,十二阿哥是允裪,今年都快四十了,也是膝下无子。最关键的是,他这人,对胤禛并无多少忠顺,所以雍正元年的时候,从郡王被贬为贝子,到雍正二年,又从贝子贬成了镇国公。
镇国公这个爵位……怎么说呢,快到底儿了,接下来就是奉恩将军,再往下就没了。
李氏哭着给那拉氏磕头:“娘娘,您想法子拦一拦皇上,弘时若是被过继出去……妾身也不活了啊。”
那拉氏被哭的脑仁疼,摆手:“你别哭,先说说怎么个事儿,皇上什么时候下旨的?圣旨可出了养心殿?”
下旨是有流程的,不是说胤禛一拍脑袋下个圣旨,这圣旨就立马昭告出去了。胤禛得先叫了礼部的人来说自己的想法,礼部的人回去撰写圣旨,写完之后再拿来给胤禛看,胤禛认可了,就可以盖章了。
若是礼部的人才出去撰写,那这事儿就是还能拦得住的。若是圣旨盖章,那就是拦不住的事儿了。
李氏也不敢哭了,忙说道:“圣旨已经出了养心殿,礼部曹大人拿着圣旨正要出宫,妾身是听前面侍卫说的……”
侍卫和李氏肯定没关系,有可能是弘时曾经笼络过的,也有可能是别的阿哥们的眼线,总之就是不太想让胤禛好过的那些人。
消息辗转送到李氏这边,李氏瞬间就觉得脑袋一懵,她也不知道该求哪个,太后连她亲儿子都捞不出来呢,所以一路哭,一路就找到了那拉氏这里。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是接受不了这事儿的,但圣旨既然已经出了养心殿,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往好处想,弘时如此不着调,总办些糊涂事儿,他若是避出去倒是好事儿了……”
不等那拉氏说完,李氏的哭声就猛然拔高了一下:“娘娘是不是因为弘时这段时间没来宫里请安,就不喜欢弘时了?过继出去了怎么就成了好事儿了?他现在是皇阿哥,他过继出去了,那成了什么了?成了宗室!一代两代还好说,三代之后谁记得你是谁?再者,就是要过继,为什么不选怡亲王?”
怡亲王那可是亲王爵位,镇国公那是什么爵位?马上都没爵位可继承了。哦,正好弘时赶上一个奉恩将军的爵位?然后弘时的儿子就只能做个白身了?
那拉氏不心疼那是因为不是那拉氏的孙子,但那是李氏的亲孙子,李氏心疼啊。
那拉氏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弘时最近忙,他不进宫来请安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女儿家,整日里在父母跟前腻歪?可他最近办事儿,确实是糊涂……”
“他不是糊涂,他是被人撺掇了。”李氏赶忙说道,往允禩身上扒拉:“都是廉贝勒,他妖言妖语,蛊惑人心……”
那拉氏摆手,很强硬:“允禩再如何蛊惑人心,是允禩拉着弘时的手写的折子吗?弘时也不是三两岁了,亲爹和叔叔,哪个更亲他能分辨不出来?小时候我瞧着弘时还好,怎么长大了,倒是成了那样的性子呢?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争辩,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是有数的,没谁愿意总被人扎刀,你若是愿意听我的,这事儿就不要拦着,说不定弘时还能有一条活路。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这事儿本宫也没法子,你该找谁找谁去吧。”
李氏张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娘娘如此狠心……就因为弘时小时候没有亲近你吗?我不像是钮祜禄氏……”
弘时小的时候,因着弘昀弘昐接连过世,李氏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对唯一活着的儿子弘时,就十分的看重,比眼珠子还重要。正好呢,弘晖也没了,那拉氏一时悲痛,卧床不起。
胤禛那会儿必然是更看重嫡福晋的,本打算将弘时给那拉氏带着,也好缓解那拉氏悲痛。然而李氏不愿意,李氏闹腾了一场,差点儿抱着弘时去寻死。
胤禛没法子,最后也只好将二格格暂且给那拉氏养着了。
相比塔纳,是耿文华没空了,就让她去那拉氏那边住着,二格格则是从小,就一直养在那拉氏跟前的。也因着二格格,那拉氏对李氏也有几分宽容,平日里李氏再如何护着弘时,那拉氏也并不掺和。
所以弘时对那拉氏,就不如弘历弘昼对那拉氏。
李氏就是觉得,那拉氏和弘时感情薄,就想指责那拉氏,但是话说一半儿,旁边嬷嬷就一巴掌拍她脸上了:“放肆,皇后娘娘岂容你非议?娘娘素来中正,对宫里阿哥公主,从来都是一视同仁,齐妃难不成还要指责娘娘偏心?”
李氏眼睛里闪过恼恨,她倒是想甩袖子走人,可一来是没这个胆量,二来也不知道该去求哪个,弘时的事情,若真是要有人能拦着,这个人,非那拉氏莫属。
因为弘时叫那拉氏一声嫡额娘,那弘时就也是那拉氏的孩子。过继这种事情,你当爹的答应了,可当娘的没答应,事情就不能作数。
民间如此,宫里……若是硬要如此,这道理也是说得通的。
那拉氏若出面拦着,不管是胤禛对嫡妻的尊重还是律法人情伦理,那拉氏都是有七八成的概率能做成这事儿的。
她低下头捂着脸颊,片刻之后就嚎啕大哭:“娘娘赎罪,妾身也实在是太着急了,这才口无遮拦,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二格格没了,妾身当时就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半儿心,若是弘时被过继出去,妾身这另一半儿心就也保不住了,那妾身还怎么活?”
她知道那拉氏的软肋是什么,特意提起来二格格:“阿林保还不知道自己舅舅就要被过继出去了呢,二格格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要没兄弟了,她该多伤心啊……求娘娘,哪怕是看在二格格的面子上,就帮一帮妾身吧。”
阿林保是二格格的儿子,以前李氏时常将人接到雍亲王府去住。因着也是那拉家子嗣,所以那拉氏也有几分疼爱喜爱,现如今也经常关心阿林保。
听着李氏一句一个二格格,那拉氏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人拿着钢针一下一下的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生了个弘晖,弘晖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