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少年郎君也跟着行了礼,只是神情仍是冷冰冰的。
看来是相熟之人。
闻人策自然颔首允诺,开口将几人一道请上了画舫。
季书瑜以手支颐,敏感地感知到一道目光频频往此处投来。她轻蹙眉,回望过去,却并无所获。
视线中,但见闻人珏执伞鹤立,一侧女子目光轻泛潋滟,长睫微颤,似染些许羞怯之色。
闻人策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为她简单介绍起人来。
“那是东宣王之女季芝华,亦是你表妹,你二人年纪相仿,应是能相处的来。另一人则是东宣王义子楚江生。”
“噢,表妹,”季书瑜点点头,若有所思,“叔郎如何同他们一道前来游玩赏景?”
听闻‘叔郎’二字,闻人策长睫微垂,淡声解释道:“堂弟曾舍命于疯马蹄下解救翁主性命,东宣王因此对堂弟青睐有加,两方常有来往走动,故而关系亦是亲密,吾还听闻……东宣王近日正有意将他招赘。”
原来是这般。
二人立于一处,瞧着男俊女美,倒是格外般配登对。男子眉目染笑,女子含羞带怯,想来情谊渐笃,闻人府估摸有好事将近。
待他成了婚,想来应能收敛一番,不再同上次那般言行放肆了吧……
她心中默认了此事,稍感安心,转头不再提问了。
几人一道进到屋中,待坐定,画舫方才离了岸,被荡漾水波带领着,缓缓驶入那片被秋色染透的秘境之中。
半开的窗棂内珠帘垂落,随着轻舟摇曳,折射出斑斓光影,与水面上的波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木桨拍打水面,发出水花轻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相和,构成了一曲妙乐。
枫香水香,鼓棹而过,罔不目迷心醉。
几人坐于窗棂边赏景品茗,偶尔弹琴吟诗,气氛一时也颇为轻快和睦。
待到用午食的时辰,季书瑜因头晕食欲不佳,便只草草用了几筷清淡小食,到外头吹风去了。
雨水稍作停息,天边凝着的阴云却久久不散。
凉风丝丝,带起枫叶摇曳而坠,有的落于水面上,随波逐流而去,有的则落于昳丽美人肩头,格外增添了几分秋色。
她凭栏而立,瞧着视线中的两岸红枫不断往后轻移,空气湿润清新,令人心安。
她舒了口气,难得将思绪放空片刻,正独自静立着,忽觉一片薄云轻挪而来,遮蔽住几分光线,将将停于她上方。
季书瑜略感疑惑,抬起头,面颊触上冰凉华衣。
一只玉骨手执着伞,将两人身影皆遮蔽于其下,那宽大华袖间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风,惹得她下意识屏息一瞬。
耳旁声音极富磁性,唤道:“夫人,该回神了。”
来的人竟是闻人珏。
二人距离极近,男人垂首凝目注视着她的双眼,眼底若有鬼蜮浮动,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
“嗯?夫人见到珏好似很意外么?堂兄他们正于屋内说话,哪里像珏这个闲人,心中只系着屋外阴云,恐天忽然落雨,打湿了夫人的衣衫……”
说话间,整片水面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不过才停息了一刻钟,云间竟果真又落起雨来。
银丝绵绵不断,清脆的响动却惹得她心头有些烦乱了。
季书瑜蹙眉:“住嘴,之前之事我不再计较,眼下你好事将近,切莫再那般轻佻不着调了。”
“好、事、将、近……”闻人珏凝眉,神色莫测地逐字咀嚼着这词,品味了一番,忽然忍不住发笑,“是谁同夫人说,珏好事将近的?”
季书瑜疑惑地瞧他一眼,却不愿多费口舌,只道:“总之,请叔郎离妾身远些吧。”
闻人珏身影纹丝不动,目光诡谲地盯着她瞧,“给我一个解释。”
两人僵持着,季书瑜被他目光瞧着不自在,只得回了他。
“……原来如此,”知晓她心中所想,闻人珏金扇轻摇,一双桃花眼眯起,眼底泛着凛冽凉意,意味深长道:“方才见着夫人,珏目光便始终难离夫人左右。珏只这一双眼,又如何能同时与那翁主眉目传情,情谊甚笃了?”
他目光忽然变得怜恤,柔和了声线,如若盘起尾巴伺机而动的毒蛇,轻声言道:“真是条笨鱼儿,怎地就未发觉,那东宣王的千金瞧的,分明是你身边那位美夫婿呵。”
“什么?”季书瑜摸不着头脑,神情有些惊异,不知此事怎么又牵扯上闻人策,甚至无暇去计较他口中亲昵俏皮的称呼,否认道,“你在胡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