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食难安,乃是心中存有疑虑困惑,故而终日惶惶……今日斗胆请叔郎一叙,也不知,您是否愿为妾身解惑一二?”
“解惑?”
闻人珏若有所思,望着她,颔首道:“那是自然,珏愿闻其详。”
季书瑜蹙起眉心,眼波流转,启唇言道:“月前叔郎曾言过,必不会同夫郎那般欺瞒于妾身,也不知此话,于今日是否还作数?”
男人长眉轻挑,修长似玉的手指于琉璃盏上轻点,发出几许清脆声响。
“对你,自是作数的。”他声线朗润,颔首应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瑜儿又想问些什么?”
幽幽目光中,但见女子微微仰首,一双杏眸不闪不避地径直往入他眼底,面上神情是少见的认真。
“第一问。”耳畔声线泠泠似玉音。
“昔日郎君清剿鹿鸣山,手下之人所得兵器马匹等物,最后都作何处置了?”
茗香四散,茶烟徐升,为二人之间投落一层朦胧烟纱。
二人隔纱相望,男人浅眸微缩,神情有一瞬轻滞,回问:“瑜儿如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不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身前之人。
“如今,是妾身在问叔郎。”
闻人珏唇边笑意浅淡,无奈颔首,答道:“那些兵器自是由专人收缴,记录在册,后由珏亲自上交于东宣王过目,然之后这些东西又是由谁掌典,珏便无权过问了。”
“交予东宣王?”
季书瑜缓缓眨眼,细细观察着他面上神情,稍作思忖,又开口道:“既是如此,那第二问。彼时妾身受困于鹿鸣山寨,曾从二当家处听闻,闻人别府曾传出新娘入住之讯……”
此言未尽,那人已将手中杯盏放下,面上神情自若,却是流利对答:“此事先前已是同瑜儿解释过,当时情况紧急,放出此讯不过……”
“不过缓兵之策么?”她唇角轻勾,先他一步将这四字道出,见身前之人神情微怔,忍不住摇头,“实则不然,妾身左思右想,彼时闻人府与叔郎心中最在乎的,恐怕并非是婚队处境,亦非妾身性命之安危。”
闻人珏乌眸低垂,长睫轻颤,出声:“那是什么?”
“人为利死,鸟为食亡,此理叔郎应是比妾身更有体会。不论南陵婚队是否折损,玉倾公主是否还存活,闻人府兵必然都是会往鹿鸣山走上一遭的,或为收尸,或为毁迹……”
她神情同往日无异,语气亦是染着浅淡笑意,气质温和,仿若只是同友人闲话家常。“对否?”
闻言,闻人珏顿了片刻,似是思索该如何应答才滴水不漏。
然这落于她眼中,却无异于默认。
不待回话,她便继续往下说道:“之后,乃是最后一问了,亦是困惑妾身最久的难题,但愿叔郎能如实相告才是。”
她唇边噙着浅笑,将手撑于案上,微微向他的方向倾身,“彼时,同鹿鸣山匪暗中勾结,设计婚队陷入险境之主谋,可是叔郎——”
字字清晰,若明珠坠落玉盘,又似骤雨拍打凤尾竹,于他心头不住地阵阵晃颤,几乎叫人眼前发晕。
“您么?”
杯盏滑落坠地,茶汤四溅,升起丝缕白烟。
一丝愕然之色划过男人眼眸,他面无异样,薄唇微动。
“……什么。”
二人相视,她面上笑容不减,垂眸晲着他眼中的明灭波光,只问:“是或不是?”
他不自觉地抬眼,神情莫测,细细打量她藏匿于平静面容下的莫测情绪。
她突然问这些,可是寻见了什么东西,或得知了什么事?
观她此刻神情并无甚么变化,似是早已确定了答案,出言亦不过是为了试他。
试他?
尽管早便知晓她慧黠又多疑,于她同行需万分谨慎小心才是,然眼下闻人珏仍是不免感到些许真切的头疼棘手。
他低叹出声,不知因何故轻轻摇了摇头,却是抬眼瞧她,沉吟道:“珏不知,瑜儿如何会生出这些疑虑,可是从何处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么?”
见他避而不答,反而有意继续往下周旋。原本不过六成猜疑,如今却是能累至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