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很清楚这是一次赔率极高的赌博,但他还是赌了。
谁也不清楚威丝曼目睹沈白张口答应他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威丝曼其实早已做好沈白不走的准备,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沈白会答应跟他走,普斯汀斯从上到下都是聪明人,哪怕是一个孩子。
他可以在赛默菲尔墨建造一座临时政务宫,一直等到沈白肯对他放下心防。
沈白不愿走,那么他来。
但沈白答应和他回来。
那么一个刹那,威丝曼脑中盘旋的只有一句话:这个孩子当真渴望爱太久了。
久到他甘愿以身入局赌这份爱到底会不会落在他身上。
他竟然将胜利的希望赌在别人身上!
沈白渴望拥有家人。
在意识到沈白是这么想的那么一个瞬间,他实在想要不再思考所谓皇帝的立场——他脑中闪过了启动歼星舰弹道的密码。
坐标是赛默菲尔墨。
别管了,威丝曼。他对自己说;这是他兄长唯一一个在世的孩子,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他以后甚至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骄傲地说出自己的父亲是谁……
碍于普斯汀斯的历史,碍于他、兄长与普斯汀斯之间那段只能埋没于历史的经历,这个孩子只能被宣称是他的孩子。
这么一个、如此渴望爱的孩子。
让他不能见自己的父亲。
让他接受扭曲的关系,称呼自己的舅父为父亲,不许提自己原本的父亲。
威丝曼无法相信愿意为了缥缈的“家人”而选择跟他走的沈白不会渴望见到自己真正的父亲。
但沈白从未显露出对父亲这个名词的好奇,似乎他当真不在意。
威丝曼认为这很好理解。
他也从不在沈白面前展露自己对他的感觉。
一想到沈白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叹息,威丝曼便止不住跟着叹息。
一如现在。
身处赛默菲尔墨时,威丝曼的某些情绪便控制不住地发散开来。
于是,他任由自己随着流淌出的苦痛,用逼近质询的语气向怀中的幼崽提问。
沈白在黑暗中歪了歪头。
“你在心疼我?”沈白没有回答威丝曼的问题,却一针见血地戳入威丝曼的伤口。
威丝曼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暗处窥视的人群顿时急了。
往前走啊……再往前走一点就是陷阱,他们就可以动手了……
“为什么?”沈白轻声问,“跟你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为此承担后果。”
威丝曼的唇角放平:“哪怕你可能会因为判断失误而死亡,失去亲手复仇的机会?”
如果你判断失误了,你会死!
威丝曼十分想吐出这句话,但他连让这个字和沈白扯上关系都不愿意。
……这才是威丝曼多次避让沈白、强迫自己冷静、诘问自己无数遍的唯一一个原因。
他在思考,在那个时候接回来沈白到底对还是不对。
这一次沈白赌对了,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会不会这次胜利而接着赌?
下一次他还会如此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