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公安机关调查后确定宁绥与此事无关,排除了他的嫌疑。宁绥实在感到莫大的讽刺:“赵方,我自认对你不薄。我知道这行不容易,也不为难你一个新人,你在我手下没加过几次班吧?生活上我也能帮就帮。同所的其他授薪一个月两千的都有,人家不困难吗?为什么没去骗?”
赵方为之沉默。他回过神来,问:“你是不是去赌了?”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五十万不可能挥霍得这么快。
赵方闻言偏头,极力躲避着他质问的眼神。
“无可救药!”
下午宁绥是一个人去开的庭,功夫都下在庭前,他满打满算最多两个小时就能结束。举证质证、辩论等程序全部经过之后,他总结道:
“在本案中,被告人虽然存在以合同方式套取资金的行为,但提供了担保,不应认定为被告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其次,被告人虽未履行合同,但未履行的原因是其客观上不具有履约的能力,且不存在挥霍财产等行为。根据刑法‘宽严相济’的谦抑性原则,辩护人认为应当审慎处罚。”
“其次,被告人到案后,供述稳定,并且自愿认罪认罚,认罪态度良好,且系初犯、偶犯,并未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后果,再犯可能性较小。望法庭充分考虑辩护人意见。”
其实庭审的结果早在控辩审三方的博弈中定下,最终结果与量刑建议不会相差太大。作为公诉人的应泊收拾着案卷,审判长抬了抬眼,问:
“被告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最后给你一次发言的机会,后面你想说也没机会了。”
被告人沉默良久,嗫嚅着嘴唇,说:“……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还不起。”
“你说什么?”审判长话音一冷,“那你之前的供述里为什么都说不知道?”
“是、是律师教我那么说的!”
被告人当庭翻供了。
第33章纵意宁绥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嘴巴在夷……
虽然早有预感,宁绥还是感觉如鲠在喉。如果不是顾及法庭纪律,他真的可能站起来骂人。
“被告人,我提醒你,你我之间每一次会见都保存有完整的会见笔录,上面都有你的签名和手印。我的辩护意见都是根据你在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留下的讯问笔录、以及在案证据做出的,你在发言之前想好后果。”
应泊听了被告人的言论,也微微挑眉,当庭撤回一个认罪认罚从轻建议:
“被告人,辩护律师介入前后,你的供词一直没有变过,这一点我手上的审查报告可以证明。如果翻供的话,你先前做出的认罪认罚可就不管用了。”
“没关系。”宁绥气得手都在发抖,暗暗安抚自己,“反正他委托费都给我了。”
考虑到翻供影响证据的采信问题,审判长决定暂时休庭择日宣判。宁绥拎着案卷走出法庭,天色尚早,他怅然地站在大门前,倚着花岗岩的石柱,心乱如麻。
“没事,习惯就好。”应泊从身后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之前还遇到一个,非要在法庭上说我刑讯逼供。也不是歧视他们,但能坐到被告人那个位置上的,多少思维方式上就有问题,审判长都有数的,别往心里去。”
宁绥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我知道,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还得回单位把论文写完,之前假请得太多,deadline快到了。”应泊摆摆手,快步离开。
“他真有精力。”宁绥目送着他的背影,小声道。
但现在还没到他能回家休息的时间,宁绥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得跟律所主任一起去见几个客户。夷微伤还没好,隔空心念传音还不能用,他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又怕被夷微听出来低落的情绪,索性作罢。
“跟他们说吃头孢了,他们会放过我吗?”他没什么底气地想。
很可惜,这个理由甚至没能派上用场。饭桌上,宁绥端着酒杯,刚打算把现编的谎话吐出来,就被主任一记眼刀逼了回去。他用尽了力气,把话连同咬碎的牙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我诅咒你们,真的。”他依旧恭恭敬敬地向客户们敬酒,笑里藏刀。
旁边的两个女律师也没能逃过酒桌文化的魔爪,宁绥出于绅士,除了应付自己这边,还时不时地帮她们挡酒。看到客户不怀好意地往女律师身上贴,他发挥自己拙劣的演技,轻轻推开同事,任由肥头大耳的客户一头扎在自己怀里。
“啊呀,您这是喝多了吧,站都站不稳了,我扶您坐回去。”他谄笑着,心里想的却是这人身上酒气好臭,大概很久没洗澡了。
那客户却也不挑,醉眼朦胧地端详了宁绥半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手在他后背拂了一把:“……这个我也喜欢。”
宁绥的表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福生无量天尊,今天真碰上变态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轮。一行人跌跌撞撞地从酒楼出来,宁绥左手搀着烂醉如泥的客户,右手揽着如泥烂醉的主任,还不忘嘱咐女同事:“快跑,这里我来应付。”
“走,唱歌去,那里女的带劲。”主任含糊不清地吩咐他,“小宁,打个车。”
“今天就算了吧,下次,下次。天也不早了,咱们都早点回家休息。”宁绥推脱说。
“啧,让你打你就打,你以为案源都是怎么来的?”
宁绥老实领命。
比满溢在屋中的酒气更令人作呕的是他们搂着陪酒女的丑态,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都各有家室。宁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拘谨地独自坐在沙发一角,一面给主任和客户鬼哭狼嚎的歌声喝彩,一面默默帮陪酒女披上衣服。
“小帅哥——”陪酒女觉得奇怪,打开一瓶酒,送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