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下两侧,有十数个骑着马的女人,个个身着红色披风,手中持一长杆,看得姜初妤心痒痒:“这是要打马球吗?”
顾景淮几乎年年都来,对规矩十分清楚:“素来有这样的惯例,行猎正式开始之前,有女子马球和男子射术表演。”
观武台呈阶梯状,最上首为皇帝妃嫔之位,越往下身份越低,中间置着长桌,供夫妻相坐,单身男子与女子则分别坐在看台两侧。
最高处的下一层,中线处有个空着的长桌,姜初妤随顾景淮顺着台阶而上,两旁的人不约而同朝她看来,显然都十分好奇这位顾夫人。
观武台上乌泱泱的一片人中,应当多数都参加了他们的喜宴,可她当时蒙着盖头,谁也没见过。
姜初妤安静地落了座,努力保持低调。
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次举办夏苗,周承泽慷慨激昂地举杯贺词,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四角擂鼓震响,两支马队徐徐上了场。
场上一西一东各有球门,旁边插着绣旗和架子,有专人站在一旁负责记分。
马球赛刚开场没多久,西边的队伍就先得一分,进球者骑着全场唯一的白马,挥舞球仗的动作干净利落,好不风光,瞬间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姜初妤只是喜欢打马球,看别人打却兴致不高,敷衍地随众人偶尔抬手鼓两下掌,期待比赛快些结束。
或许是听到她的心声,只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西面队伍已拿了两分,再下一城比赛就结束了。
偏偏,这时出了岔子。
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啼鸣,有人尖叫一声摔下了马,在坐皆惊得吸了口气,紧张地望向球场。
有人打出的一球正好击中了熙和郡主的马,马儿受惊一扬前蹄,熙和惊呼一声摔了下来,被众人扶起后满脸怒容,伸手一指:“你!还不快向本郡主谢罪!”
闹出的动静被皇帝尽收眼底,周承泽面上有些不悦,摆手叫人将熙和请下场,护送下去治伤,命球赛继续。
可东面的队伍硬生生少了一个人,士气也衰减大半,场上的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群龙无首。
始终沉默的姜凝婉忽开了口:
“皇上,臣妾的妹妹也会打马球,若是各位没有意见,可否让她替补上场?”
姜初妤浑身一僵,缓缓起身,低头谦虚道:“娘娘抬举臣妇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周承泽开了金口:“正巧,顾夫人与魏将军的千金,同为将门虎女,朕倒也想看看这二人分个高下。”
魏将军的千金,便是那骑白马之人。
皇上都发话了,众人即使有异议也不敢说。
听到将门虎女这四个字,姜初妤有一瞬的恍惚,却也不敢抗命,由侍女带下去准备。
她披上红披风,骑着一匹枣红马姗姗上场,路过观武台时望了一眼,偏偏与好整以暇望过来的顾景淮对上了视线。
宽肩窄腰的人坐在人群中也格外赏心悦目,他生的一双凤目本就不怒自威,此时又好似透着寒光,蜻蜓点水般掠过她。
她忽然紧张得手一发软,球仗都差点没握住。
鼓吏敲响了擂鼓,褐黄色的马球在场上飞梭。
姜初妤旁的思绪都被抛开了,一勒缰绳,钻进去抢球。
虽然在渝州时,她打马球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素日里并未疏于锻炼,体魄远超寻常女子强健,再加上场上其他人已打了两局,体力有些消退,很快她便吸引了众人的焦点。
那魏姑娘确实习过武,打球的把式十分像用枪,招招带着狠劲,但她也不是没办法。
偶尔二人球杆相撞,姜初妤先卸力,四两拨千斤地避开她的进攻,又装作抢球,牵制住她,给同队人抢球的机会,叫对面拿不准到底该防谁,渐渐乱了阵脚。
最终她替熙和郡主的队伍连进三球,赢了。
鼓声敲响,比赛结束。
姜初妤长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给顾府……不,没有给阿耶丢人。
她仰头望着天边流云,日光如瀑,耀得她眼疼。
在原地失神了片刻,姜初妤才姗姗驾马下场,可还未走近,她就遥遥看见观武台上,本是她的座位上堂而皇之地坐了个女人,是去而复返的熙和郡主。
姜初妤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像个杵在雪地里的迷途幼兽,勒马停住了。
竟无人觉得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