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停,她连轿凳也不等了,直接跳下车,提着衣裙就向孙牧远的营帐方向跑。
少了许多人的军营瞧着空荡荡的,死寂之气弥漫,守营的人见她从顾府车上下来,也懒得拦下盘问,任由她不停跑着。
孙牧远的帐帘还豁着一块口子没补好,不等掀开帘,她就隐约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她刚要出声通报,忽闻里面有人说——
“抱歉。”
是顾景淮的声音。
与他昨夜说“我脏”时一样低沉发闷,可气息却平稳不少,更像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哼,你对得起谁。”
这话是另一个男人说的,此人声音她既熟悉又陌生,听上去像是破了许多洞的斗篷兜着风,极其嘶哑。
都这样了,还要发一声“哼”来抱怨。
这种心性之人,还在这帐里,那必然是孙牧远本人无疑了。
姜初妤悬着的心霎时垂落,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比人还活着更值得庆幸的了。
与此同时,顾景淮也余光注意到外面有人,拎着刀剑走来,帐帘一掀,笑容满面的夫人映入眼帘。
他凤眸微睁,下意识挪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看里面。
“皎…”
顾景淮脱口而出,却又顿住,心里有些打鼓,她听自己这样叫她,会不会心中觉得恶心?
于是改口:“夫人来此作何?”
姜初妤自然注意到了,他不愿再那样叫她了。
她藏不住失落,笑容渐渐收敛,随即又故作自然地说:
“我听说孙公子性命垂危。”
顾景淮打量着她,见她气色红润,不见愁色,看来昨夜睡得不错,全然没有因他而产生芥蒂。
原来是来见孙牧远的。
那他呢?
他双唇紧抿,心中醋意翻滚,又隐忍不发。
皎皎不喜欢他吃醋。
于是侧身为她掀开帐帘:“夫人请进。”
一见来人是她,孙牧远垂死病中惊坐起:“姜姐姐!”
话都破音了。
他身上各处裹着绷带,半张脸都没能侥幸逃脱,可露出的单只琥珀色眼眸依然神采奕奕,不见病气。
倒是身上伤势已无大碍的顾景淮好似散发着重重病气,见到她,更甚。
姜初妤见状,又悔不当初,早知道不来了。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姜姐姐,我带的那支队,折失的将士比他少。”孙牧远裹成圆球的手指着顾景淮,虽然眉毛掩在绷带下面,可谁都能看出来,他挑眉挑得正欢。
这话简直是剜心的刀子,顾景淮毫无防备地被戳了心,先是抬眼小心地瞧了眼姜初妤的神色,见她并未因此对孙牧远露出夸赞或是仰慕,才安心垂眼。
憋了几息,他道:“你都这样了,少说几句话吧。”
“这样是怎样?”姜初妤忙问。
顾景淮心中吃味无比,昨夜她怎么不这样急切地关心自己?
可又不能显露出来,憋得险些内伤。
一番解释后,姜初妤得知,孙牧远肺部受了伤,就是这伤险些要了他的命,流了许多血,昨天还奄奄一息,一夜过去,竟回光返照了。
真是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