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心知盛婼并非那般不堪,可如今这些不由她评说,一旦东窗事发,盛婼这辈子都洗不清了,她本就无亲生母亲教养,又无至亲兄弟,在盛家一向艰难,此后她的亲事恐怕也难了。
“盛姐姐,我明白你,你不会做那样的事,你出来说好吗,我们把事情理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清秋凝眉劝道。
盛婼没有犹豫地开了门,她面色不好,往日那般盛气的模样变得颓然。
“清秋,你说这些话不是哄我的对吗。”盛婼缓缓抬眸,见清秋担忧的模样,心中陡然一暖。
清秋拉过盛婼的手,揉揉她的手心,抿唇轻笑,道:“我怎会哄你,盛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把你当作最亲最亲的姐姐。”
往日盛婼会为她出头呛白,而今清秋也守在她身边,为她说话开解她。
红菱和云露退至院外,清秋牵着盛婼的手,坐至四面翘脚的凉亭下,先是好声地安抚盛婼,一番说辞下来,叫盛婼心头的郁闷消减不少。
清秋见她有了点点笑意,便问:“我前阵子不在汴京,你就出了这样大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盛姐姐同我说吧,这关乎你的名声,也关乎一条人命。”
盛婼眸光忽闪,忆起当日的事,她思忖道:“清秋,那天我只是路过她的院子,我听见里头有婴孩的哭声,院外又无人在,我便进去了,我一进去就看见那小孩在哭,我看四下无人就像抱起来哄一哄”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清秋疑道:“当真如此?”
盛婼倏地垂眸,不知该如何向清秋说,她那天望着摇椅里的白白胖胖的小孩,软糯可爱,像是一个小糯米团子,他一见到她就不哭了。
小糯米团子甜滋滋地对着她笑,笑得眉眼皱成一团,张牙舞爪地想要她抱,在见到他的那瞬间,她想掐死他,想把他的喉咙掐断,让他再也笑不出来,那是张小娘子的孩子,害死她母亲的人的孩子。
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一伸手她就可以掐死他,毫不费力地报一次杀母之仇,让张小娘子也体会到失亲之痛。
“盛姐姐?”清秋轻声唤她。
盛婼尚未回神,仍旧沉在那日要掐死小糯米团子的情绪中,只要一想起那个孩子死了,盛婼心头就陡然畅快。
那日午后,她把手伸进摇篮,从他的手一路向上摸到他的脖子,软的腻人的皮肤,好似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断了。
就是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可以报仇。
第45章“你骗了我”
秋风乍起,日光倾落在凉亭旁,只差一寸便可照到盛婼。
清秋见盛婼的眼神由阴郁转向快意,不由得心口一颤,那一瞬她怕盛婼真的会被仇恨蒙蔽。
“盛姐姐,你没有那样做。”清秋清亮温和的声音传入盛婼耳中。
盛婼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沉声道:“我想掐死他,但最后我没有那样做,因为他哭了清秋,他哭了”
那天她想已手上使力,她要掐死他,准备就这样一了百了的时候,他哭了。
哭声叫停了她手上的动作,思绪渐渐回笼,她最终收手,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清秋心头松了口气,疑道:“盛姐姐,那你没有这样做,就是有别的人害死了他,那你可见到过别人,又或是谁进去了?”
盛婼黯然摇头,沮丧道:“没有了,我不知道还有谁进去了,或许有人进去了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人知道,恐怕也巴不得我落难。”
“清秋,你知道吗,我父亲想打死我”盛婼眼中含泪,眼底的水雾凝成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假使我的母亲还在,我是不是就有依靠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清秋从未见过盛婼有过如此落魄无神的时候,从前的盛婼张扬明媚,而如今却已被磨得没有光彩。
清秋走至她身边半蹲下身,抬手擦去盛婼眼角的泪,极其温柔地道:“盛姐姐,还有我呢,我是你的妹妹,我也在。这几日你现在将军府住着,我去查这件事。”
盛婼抿唇苦笑,眼泪不停地往下淌,她哽咽道:“清秋,谢谢你”
清秋陪了她好一阵,见天色不早,便要告辞。
——
十一月初五,秋高气爽,长空如洗,前两日下了一场秋雨,愈发的冷起来,清秋这几日常出门去。
盛家的事被瞒得很紧,几乎套不出话来,她想帮盛婼,却又不知该从何查起,到底是别人家的事,要想查起来格外费劲。
初五这日,清秋正欲出门再去盛家附近走动,只刚踏出院门,绿柳迎面走来,笑道:“姑娘,贺夫人来了,正要见姑娘呢。”
清秋心下疑道,尹惜来做甚,尹惜极少登门见人,如今竟上门来了,实在好奇。
思及此,清秋赶忙往正堂去,吕氏听闻尹惜上门,带着团圆一道去正堂,三人在正堂下撞个正着。
韦氏见她二人齐齐到来,吩咐李妈妈上茶,李妈妈颔首称是。
清秋抬眸见尹惜着雪青色萱花缠枝花罗褙子,梳着单螺髻,只以素簪挽发,点缀几颗莹润珍珠,素雅清简,看着是位娴熟的才女,实则不然,尹惜饮酒作乐,又爱关扑买卖,世人所爱之物,她亦喜欢。
尹惜抬眸,扫了一眼吕氏和清秋,唇边含笑,朝韦氏道:“我今日乃是受人之托,付夫人想来心里有数,我与清秋有些缘分,又与国公夫人相识,思来想去只有我做这个媒人最为合适,外头的是王夫人送的小玩意,不知付夫人可备好了草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