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南风捧着茶的手一顿,怔愣半晌,笑道:“你才多大,怎说起这事来了。”
师无涯那会太小,韦南风只将她的话当作玩笑,并未当真,但师无涯的这些话总叫她后怕。
她不愿让清秋嫁给师无涯,他们一家日后在汴京定居,师无涯又在汴京举目无亲,这样的一个孤儿,实在是配不上她的清秋。
后来在汴京师无涯没再提这件事,韦南风也从未将师无涯的话放在心上,师家的东西是师家的,她将来都会还给师无涯。
但她从未想过付彰会私自动用师无涯的聘礼,师无涯的聘礼丰厚,他们初到汴京,根本填不了这个空缺。
韦南风只能含恨将退婚的话咽回去,直到七年前,他们才将师无涯的聘礼填上,也是在那一日,韦南风向师无涯说及此事。
那是个春夜,师无涯眉眼依旧,添几分少年英气。
他似料到韦南风会对他说什么,这回韦南风没有让人给他上糕点果子,而是让李妈妈给他上茶,她见师无涯默声不语,便自顾自地说起来。
“无涯,这么些年来,我瞧你与清秋没什么情意,你待清秋如今是何想法?”韦南风拿余光看他,只见他神色平静,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韦南风道:“无涯,你与清秋不合适,她自小是我们娇养长大的,倘使日后没有一个稳定的夫家,是撑不起她的。”
师无涯不着一言,目光停在手中的茶盏。
韦南风的话说得何其明白,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付家是看不上他,他也无力托举付家。
师无涯勾唇自嘲一笑,眼睫低垂,他淡声道:“叔母,多谢提点,无涯心里有数。”
韦南风心知杭州旧宅有些什么,她想要清秋变卖旧宅,只是因为那宅子里的青梅树下有一个坑,是师无涯为清秋打秋千时埋下来的。
那里头是师无涯写的四封情信。
当年她未曾动那些信,前往汴京时,她又将此事忘了,那会为南风也不知道付彰会平步青云,他们会在汴京站稳脚。
韦南风挑挑拣拣的将话告诉清秋,情信与家产做聘的事韦南风并未提及。
清秋好容易忘了师无涯,她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些旧事翻出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韦南风轻闭双眸,摆摆手道:“清秋,我累了你且回去歇着,这两日杏院在修缮,你便在棠院委屈几日。”
闻言,清秋颔首,服侍着韦南风睡下。
清秋听韦南风说及师无涯的过往,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毕竟这些事是发生在她幼时,就算韦南风和付彰动了师无涯的聘礼,那也与她无关,她也没有对不起师无涯。
清秋撑伞回棠院,棠院积雪深厚,云露尚在清扫,见清秋来,她拿着扫帚上前,忧道:“姑娘这里比杏院冷得多,姑娘你快进屋去。”
“云露,你去歇着吧,我在外面坐会,天色不早了去睡吧。”清秋温声笑道。
棠树下积雪覆盖,急风乍起,棠树枝头悬挂着摇摇欲坠的秋千,似乎要被雪压跨。
清秋朝院墙外望去,似有什么声响在,清秋往墙角根下去,侧耳听着什么声音,忽地一声,有人从墙外往里扔了什么东西。
月色浓郁,银辉照雪,一道秾丽的红落在厚厚的积雪上。
一道平安符落在雪中,上头的金线针脚凌乱,毫无章法,比起这个上头的名字叫清秋心神一震,冷风灌进她的衣领,清秋指尖颤了颤。
——师无涯
清秋捡起平安符,隔着白墙,扬声道:“师无涯,你来做甚。”
白墙外,师无涯倚在冰冷的墙上,怀中抱着只雪白异瞳的狮子猫,抚摸着瞳瞳的手倏然顿住,方才他往里扔的平安符,好像扔错了。
他扔成了他的。
“付二姑娘。”
师无涯唤她一声,随即转身跃上高墙,他一手圈着瞳瞳,一手撑着白墙,半蹲在墙上。
清秋仰头看他,月光倾照,他依旧恣意行事,全然不顾她的意愿,见他怀里抱着瞳瞳,清秋忙要去接。
“若只接它,我就不下来了。”师无涯勾唇,扬起笑颜。
师无涯作势手滑,清秋心下一惊,快步至墙边,以师无涯的身手定然不会摔着,她不必为师无涯担心,但她怕瞳瞳受伤。
清秋气得柳眉倒竖,恼道:“你好生把瞳瞳还我不行?又是翻院墙,真当付家没人了?”
清秋从他怀里抱回瞳瞳,瞳瞳毛发未卷,有些许焦痕,清秋鼻尖一酸,抱着它泫然欲泣。
师无涯苦涩一笑,眸光稍显失落,问:“付家自然有人,只是我不便走正门,走正门你会见我吗?”
清秋眉梢轻挑,真叫师无涯说对了,她必定不会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