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惊鹤闭了闭眼,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长久的沉默后,他仰头道:
“嫂子,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会拼尽全力满足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再等等,等等我。”
病弱的少年眼底生出一层猩红,仿佛马上就要落下泪,他低吼着,亦在恳求着。
闻言,祝荷愣住。
目睹祝荷的反应,骆惊鹤意识到自己吓到祝荷,方寸顿时乱了,千钧一发之际他艰难收敛住情绪,掩饰自己卑劣不堪的心意。
“嫂子,你是嫌我身子骨弱?是不是嫌我没用?认为我没办法满足你?”骆惊鹤目光冷戾,眼底埋藏浓烈的自卑与自厌。
祝荷宽慰道:“惊鹤,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来没嫌过你,你是我小叔,我很骄傲你有现在的成就,我只会为你高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想说的是你好生专注仕途,莫要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想耽误你。”
或许开始祝荷对骆惊鹤充满利用,但后来日复一日相处,她是真心实意花钱给他治病,也真心希望他好。
稀巴烂的身体猛然修复,不再摇摇欲坠,身躯之内流血的心脏,因为被人吹了吹,血飞速凝结成漂亮的花,艳丽逼人。
暴雨停歇,伤口愈合,他等来光明。
骆惊鹤心道,我从未觉着你会耽误我,一直以来全是我在耽误你,有时候我也想你耽误我,嫂子。
祝荷不知骆惊鹤心中所想,继续道:“我相信你会有所为,相信你会成就一番功业,你是有理想和信念的人,我也差不多,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没有人喜欢危险,还有我确实喜欢富贵,但我喜欢的是靠自己得来的富贵,至于荣华,我没有兴趣,京城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今日回来拜年是想同你们报一声平安,还有你让我停手这件事,我已经在考虑了,骗人这勾当确实有风险。”
说到这,祝荷啧了一声,等闲下来,她是该认真思考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骆惊鹤缄默。
“我大概要去杭州住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你若得空,可以过来,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骆惊鹤垂眸,虚弱,平静,阴郁,漠然。须臾,他张口:“嫂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祝荷应声,下一刻,骆惊鹤上前抱住了她,力气很大,似是要将祝荷镶嵌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祝荷有些喘不过气:“惊鹤。”
骆惊鹤理智一下子回归,他飞快松开祝荷,心中懊恼自己,憎恨自己。
他怎么敢这样碰她?他凭什么?他不配,至少眼下依旧不配。
再度认清现实,骆惊鹤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神色冷恹嘲弄。
“嫂子,幸好你没事。”少年垂头,声线颤抖极了,宛若挂在悬崖上被风雨吹打的绳索。
祝荷笑了笑,主动展臂抱住了骆惊鹤:“这些天,让你担心了,记住我的话。”
简单轻柔的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骆惊鹤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墙,情绪再次倾巢而出。骆惊鹤破罐子破摔,不再隐忍冲动和思念,用力拥住祝荷,双眸通红,蕴出的一小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是不配,可这是她主动抱他,她不嫌弃他。
天大的奖励。
事后他再惩罚自己。
两人一直拥抱,祝荷试图松手,然骆惊鹤没松。
想了想,她觉着是骆惊鹤太久没见她了,难得见他情绪流露,这种被记挂的感觉不错,是以祝荷纵容了他的行为。
不知搂抱了多久,祝荷着实是身子发热了,“惊鹤,好了。”
骆惊鹤后知后觉放开,喉结发痒,浑身舒适。
祝荷眼尖瞥见骆惊鹤手上斑驳的伤疤,她蹙眉:“手怎么全是伤疤?”
“咬的。”
“自己咬的?”
骆惊鹤沉默,好半天后道:“是。”
“为何要咬?不痛吗?”
骆惊鹤抿唇,用力抿到唇色泛白,面色沉郁,痛又如何?痛了才好,越痛越好。
“对自己好点,有疤手会不好看,你有事莫要总埋在心里,试着同身边人吐露。”祝荷建议道。
骆惊鹤深深觑她一眼,偷摸着缩手,将手藏进袖口中,五指几不可察收拢。
“你一直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