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兰瞪着一双大眼,沉着脸问:“又干啥去啊?”
宋燕笑着撒谎:“姑姑,我去卫生间。”
朱海兰却是低下头一边算手上的账,一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啊,一听到人家男人倒霉了,又想去隔壁幸灾乐祸是吧。”
“看来上回的骂,你是还没挨够,”朱海兰又说,“上回不光你挨骂,你还拖着我挨了厂长好一顿骂,你知道吗?”
“上回你带着我挨骂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给我消停点,就你这蠢样,别没事找事。”朱海兰边说边拨着手里的算盘。
宋燕兴奋又得意的心情被朱海兰的这几句话顿时浇个透心凉,没办法,刚站起身的她只好又重新坐下去。
此时的电器三厂更是乱了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厂长跑了,厂长跑了不要紧,重点是由于之前家电库存的事,厂子现在倒欠外头一百多万的债。
也正是因为这一百多万的债务,厂长才跑的。
由于厂长的决策错误,上半年整个厂都在三班倒,日夜加班加点赶工生产,厂里的资金都花在了材料购买和生产上。
之后仓库堆满了卖不出去的家用电器,上头又开始给厂长施压,让厂长尽快想办法清理掉积压的库存电器,不然就直接问责。
走投无路之下,厂长选择了分级销售的模式,厂子免费把家用电器交给全省各地的商店,由他们直接销售,他们销售完了再回款给厂里。
正是因为这种销售模式,才让仓库积压了那么多的家用电器一下就清掉了。
当然厂子把电器给商店前,双方也是签署了合同的。
可是合同跟现实比起来,就是一张废纸,很多商店一开始也是按照厂里给的定价售卖电器,但是卖不出去啊。于是,商店开始逐级降价。
这也就出现了游彻之前去百货商店看到的现象,一台本该卖四千多块的彩电,是卖两千的也有,两千多的、三千多的也有。
当时游彻看到这混乱的价格体系时就感觉要出事,果不其然,两三天过去厂长跑了。
厂子的供销科以分级销售的模式成功清理掉了仓库里积压的库存,但回款却是个大问题。
第一批回款艰难地拿到了手,后面的回款却难追得很,有的直接拿不到。
上半年厂子大量购买材料的窟窿还没填上,如今电器销售出去的款又追不回来,这样里里外外一搞,于是厂子出现了一百多万的债务。
一百多万啊,他们很多人一年的工资也就一两万,一百多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游彻不相信厂长在做分级销售决策时,会想不到厂子的经营状况极有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游彻更倾向于厂长是能料到如今的情况的,只不过早在仓库积压了大批家用电器时,他就知道这事他解决不了。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错误的决策,用顺利清库存的表象来遮蔽众人的双眼,好为他的外逃争取时间。
现在整个电器厂都炸开了,没有一个工人在岗位上,大家东奔西走,想要找领导要说法,问事情的解决办法。
厂长的这次外逃是有预谋的,除了厂长自己,没人知情。
他们吵吵闹闹找领导要解决办法也是徒劳,做无用功。
至于解决办法,副厂长已经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找上头领导了,他们这些留下的科级小领导怕是连事情是如何发展到如今这地步的都不清楚。
“怎么办啊游彻,听他们说咱们厂欠了一百多万,咱们厂子不会就这么倒了吧。”曹展飞焦急地抓了抓头发,一脸苦恼道。
游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陷入沉思。
他们电器厂好歹也是国营厂子,厂长跑了,上头领导肯定不会放任他们不管的。
“应该不会吧,”游彻安慰道,“副厂长不是去找上级部分了嘛,应该不久就会带来解决办法吧。”
“你在这干着急也没用,因为这事不是你着急就能解决的。”游彻又说。
“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啊,现在都火烧眉毛啦,咱们厂很可能要倒啦。”曹展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我当然也知道我着急没用,但是我着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我没办法不着急,电器厂要是就这么倒了,我可怎么办啊。”
孟箬得知电器厂厂长外逃的消息时,已经快要下班了。
一下班,她就站在食品厂门口等游彻来接她。
很多情况光听别人传并不可信,事实究竟如何她还要亲自问问他。
孟箬在食品厂门口等游彻时,正好被同样下班路过的宋燕看见。
原本宋燕下午被朱海兰骂了,整个人都焉焉的。结果下班时,她一眼瞅见站在食品厂大门口的孟箬,那两个眼珠子就像猫看到老鼠一样,顿时兴奋起来。
“孟箬,”宋燕得意忘形地喊了一句,“我听说电器厂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