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商宁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没有穿外衣和鞋袜的阿曌就往屋外走,她没有反抗,任由大姐不依不饶的一通撕扯,二人身后还跟着几条忠心的尾巴。
又赤脚在未化的雪地上走了一遍,上次那趟也是怀着相似的绝望与无助,以前孙曌瑛最是怕冷,如今倒不怕了,这雪倒不如她的心冷……
孙商宁一路上喋喋不休,“你同我去浮光殿解释清楚,若你真能清清楚楚地讲明比赛的过程,我甘愿罢休……”
孙商对伞主之位甚是执着,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阿曌一路往浮光殿走去,她好似一只捏在手里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风筝,轻飘飘的,任由人拽着摆弄。
未穿外衣,光秃秃的脚一步步扎在雪地里,到了浮光殿门口,少女的双脚已经红肿得不能看了,地上都是她裤管和脚底沾染的雪,立刻化成了一滩水渍。
阿曌睡了一整天,那妖毒仿佛有滞后性一般,此时她才感觉身上十分疲乏,到处胀痛无比,头脑也是昏昏沉沉,孙商宁不依不饶的声音像是天外来音,模模糊糊的连成了一片。
她恍惚地看着孙商宁生龙活虎的样子,十分后悔自己心存侥幸没当场服用解毒丹,极锋门常年定量准备的解毒药丹,只一颗下去,甭管是什么奇毒都能一天之内分解完毕。
此时的她,是生生地用身体扛着那毒性的自然分解,自然好受不了。
浮光殿内,孙商宁一脸愤愤不平,纠缠着阿曌的那只手向前轻轻一推,她整个人便失重跪倒在地。
母亲正在殿上端坐,处理着案桌上的事务,见到二人拉拉扯扯一路纠缠到殿前,终于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纸笔。
孙峥按了按拧蹙成结的眉心,询问道:“什么事?”
“母亲,孙曌瑛定是作弊赢下的比赛,我不服,请母亲让我同她再比一次,她绝不可能获胜。”孙商宁一脸不屑,边说边斜了地上的人一眼。
阿曌还是第一次在极锋门里看到如此生动夸张的表情,原以为她们修炼无情道的人都是七情六欲断绝,所以才待她冷淡,原来并非是无情道的锅,她们只是不在乎罢了……
阿曌勾了勾唇角,跪坐在地上的人本该委屈哭泣,可她却是忍不住带着讥嘲笑出了声。
没想到这微末的表情被孙商宁捕捉了去,她情绪更加激动,一只手指着孙曌瑛的脑袋大骂:“你竟还敢笑,卑鄙无耻之徒!怎么,你是觉得一个病秧子靠作弊取胜光荣了是吗?”
高桌之后的孙峥不愿再看这场闹剧,垂首扶额,沉声问道:“孙曌瑛,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地上的人不声不响,只死死盯着地面发呆。
“你不说话也没用,是个人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你绝不可能赢得比赛,我们平日里一日不歇的修炼功法,而你天天闷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干……”孙商宁忽而语顿,而后又很快找回了之前的理直气壮,高声道:“总之就是不可能”。
……
孙峥烦躁地叹声,两人都在等着地上的人答话。
片刻后,孙曌瑛终于开口,抬眸问道:“母亲觉得呢?我是通过作弊才赢得比赛的吗?”
她就像是一个幽幽的鬼魂一般,声音有气无力,缥缈悠远,说不清是近是远。
孙峥被孙商宁吵得脑袋问问作响,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话,只责备道:“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如今圣旨已下,只待镇魂伞认主仪式了,你们身为孙家女儿当安分守己,谨言慎行。”
眼前跪着的人一屁股跌坐下去,咧着嘴说不清是哭还是笑,似是没有根的浮萍,躯壳眼看着还在,可魂魄早就随波逐流漂去了远方。
“你当真是我亲姐吗?你当真是我亲阿娘吗?”
阿曌的内心恸哭不已,可眼中只剩下了干涩。
根本没有一个人在意过我心中的感受……
“手段……”她昂着头直视台上之人,偏不去为自己辩解分毫,眼角似有泪滑落。
孙曌瑛改口重复道:“家主,也觉得我是用了手段获胜的吗?”
苦笑两声,两行泪在睫羽倾覆下来时簌簌掉落,阿曌脸上没有悲苦的神色,她反而笑得更加肆意,面前的砖地被拍得啪啪作响,仿佛这一切是世上最滑稽好笑的事。
向来隐忍温顺的少女变得有些癫狂,怪异的神态和直白的质问不禁让眼前二人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而后孙曌瑛恢复了平静,一只手将脸上的泪痕划去,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你们如何想都好,反正我本来就可有可无的,孙曌瑛是怎样的一个人也根本没有人在乎过……”
她第一次真正地融入了极锋门,整个人变得同她们一样冰冷,“正如家主所说,圣旨已下,镇魂伞的认主仪式就在几日后,我到底是不是镇魂伞真正的主人,到时自见分晓。”
孙曌瑛歪着脑袋直直对上大姐的忿然的目光,满面不驯:“大姐何必着急,镇魂伞到底属于谁,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少女走上前,气势逼人。
“它认主!”
说完,孙曌瑛并未再多看二人两眼,头也不回地御风回了无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