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你到底是把自己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以为说这种谎话就能糊弄得过去?”他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把东西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知道簪子在你这里。”
吴掌柜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在江湖中沉浮多年,年轻时走南闯北,后来也做了多年生意,虽然受过伤,但自身功夫也不俗,又有震北镖局在背后做靠山,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对象,还从没被人这样步步紧逼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对他说话却如此不客气,他顿觉有些被冒犯到了。
郁怒之下,吴掌柜也不再想着会不会得罪人了,当即便冷笑了起来:“客人好大的口气,做生意最是讲究公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既付了银子,那支玉簪自然也就归我所有。莫说我已将它卖给了别的客人,就即便它还在我手上,也万万没有客人一开口,我就必须把它还给你的道理。客人这般行事,和强抢又有什么区别?”
“‘强抢’?吴掌柜真是说笑了。”黑衣少年道,“那位姑娘天真不谙世事,于俗物上一窍不通,所以看不出玉簪的价值,难道吴老板你也天真不谙世事,看不出玉簪的价值?你扪心自问,那支玉簪难道就值五锭银子?你用五锭银子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现在来和我谈什么‘公平’?”
吴掌柜还想狡辩,黑衣少年却突然厌烦般叹息了一声。
当铺中灯火幽微,他这叹息简直就像是恶鬼吹出的一口气,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了吴掌柜的全身,他突然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因为一把锋利的小刀正横在他的脖子上,刀刃贴着他皮肤的纹理陷入其中。
浅浅的血线顺着刀尖汇聚,良久,一颗血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这把刀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而他甚至都没看清眼前的少年是怎么出手的。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吴掌柜的后背。
“吴掌柜你运气实在不错,如果你遇到的是之前的我,现在多半已经是死人了。不过我最近心情好,不想随便杀人。”恶鬼微笑道,“我再最后问一次,簪子在哪儿?”
这一次,吴掌柜不敢再耍花腔,老老实实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藏在角落里的木匣。
少年拿过木匣,打开看了一下,确认里面就是他要找的东西后,这才松开钳制住吴掌柜的手。
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金缮玉冠,随即把它放在柜台上:“她当了五锭银子,我也不占你便宜,这顶玉冠送你了。”
吴掌柜自然看得出,这顶金缮玉冠的价值远超过自己此前给出的银子,只是眼见那支价值连城的玉簪被夺走,他整颗心都在
滴血,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呢?
他又气又怕,既不敢反抗又不想忍气吞声,只能恨声道:“阁下有如此功夫,想必平日行走江湖也是一名英雄豪杰,如今却欺压到我一良民头上来,如此作为,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欺压?”他惊讶地挑了下眉,“吴掌柜此前仗着有震北镖局撑腰,横行霸道欺压弱小的事也没少做,你这张老脸尚且没红一下,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吴掌柜没料到他打探清了自己的背景还敢如此不驯,一时惊疑不定,只是仍强作镇定,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少气盛!阁下既然知道我的背后是震北镖局,难道就没想过得罪震北镖局会是什么后果吗?”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群王八得罪了就得罪了,王八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明明用的是最平淡的语气,内容却只能用狂妄至极来形容,震北镖局作为南北两大镖局之一,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的商道,威名远扬,谁敢用“一群王八”来代指震北镖局?
他这番“王八论”,只要稍有些血性的人都不可能忍得下去,吴掌柜更是被激得血气上涌,冷笑连连:“震北镖局威服四海,镖师们到哪里都是人人尊敬的英雄人物!怎么落在你嘴里反倒成了一文不名的‘王八’了?若震北镖局都算是‘王八池’,也不知阁下这条‘真龙’是在哪里高就?”
黑衣少年没有回答,似是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见他转身想走,吴掌柜阴恻恻地说:“阁下不想回答也不要紧,你拿了玉簪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天高海阔,我们很难再找得到你,可那位姑娘还要在千山镇生活,阁下就不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连累到她么?”
黑衣少年停下了步伐,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从身上取下一块刻有图案的木笺放到吴掌柜面前,微笑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寻仇也好,夺宝也好,都尽可冲着我来,我心情好,也许会饶你们一命。但如果有人不长眼,对旁人起了歪心思,想使些下作手段或借此报复,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给自己准备棺材了。”
吴掌柜激他本就是为了知晓他的身份,如今目的达成,也就不在乎他放了什么狠话。
可当他低头看清眼前这张木笺时,脸色却骤然白了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甚至就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木笺上刻着一个宛如北斗七星般的图案,吴掌柜此前闯荡江湖多年,当然不会不认得这个图案。
这是“七星教”的标志。
江湖中很少会说起“七星教”的大名,因为相比这个“小众”的教名,众人更习惯称呼它为——
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