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明面上是针对萧随星一行人,但聪明人都听得出其中指桑骂槐的意味很重。
林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睿不以为然:“大哥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啰。”
还没等林旌发怒,一道女声突然插入,打断了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林睿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是你和你哥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你马上给我滚下来!”
来人是个衣着华丽作妇人打扮的女子,她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体态丰腴,五官生得极美,眉目秾丽如画,年轻时定然是个大美人。
不知为何,原本一直混不吝的林睿见到这个女人后突然变得愤怒了起来:“我才不下来!娘你就会偏袒林旌和林乐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林睿怒气冲冲地说完这段话,也不给旁人反驳的时间,直接骑着马扬长而去了!
“这孩子——”
女人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显然被气得够呛。
见她这样,原本很愤怒的林旌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温声道:“芷姨,您别气了,再过几天就是寿宴,这种紧要关头您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气病了。”
女人勉强笑笑:“小旌说得是……只是小睿这孩子近来越发不懂事了,整日不学无术惹是生非,自我生了珠珠后,他更是……唉,我时常想,小睿若是能有你和乐生一半的知礼明事,我便是死了也安心了。”
“芷姨,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林乐生扯出一个笑脸来,装乖道,“小睿哥哥年纪尚小没定性,等再大点就会懂芷姨的良苦用心啦,孩子哪有不爱自己母亲的?”
“乐生真是嘴甜。”
女人笑着捏捏他的脸。
一个侍女突然抱着一个哭泣的小婴儿走了过来:“夫人,珠珠小姐醒了见不着您,一直哭着要找您呢。”
女人顿时怜爱地把女婴抱进了怀里,轻声哄睡,她客气地和萧随星一行人寒暄了几句,便抱着孩子回去了。
待女人走后,林旌才有些尴尬地说道:“家弟莽撞……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管教不力,让秦兄和夏姑娘见笑了。”
“无妨,令弟性子活泼,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萧随星微笑,垂眸道,“只是没想到,林兄竟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令尊和令堂伉俪情深,数十年如一日,实在令人羡慕。”
林旌只是笑笑,但林乐生却小声嘀咕:“……才不是呢。”
“乐生。”
林乐生不满:“哥,整个都阳城都知道的事,到底有什么好瞒的啊?”
见萧、夏二人神色间似乎有些好奇,林旌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开口道:“秦兄和夏姑娘方才应该也看出来了……芷姨虽然是我父亲的妻子,但并不是我和乐生的亲生母亲。”
“此事说来话长,我的外祖父是偃月楼上一任楼主,偃月楼家大业大,我外祖父更是武学奇才,但他却只得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也就是我亲生母亲。”
“外祖父年轻时武功盖世,为人又侠义,遇到不平之事总想去帮一帮、救一救,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后来有了我母亲,外祖父便不得不为他这个柔弱的女儿考虑,希望自己去世后,女儿仍有人可以依靠。恰好我父亲父母早亡,流落在外,他看中了我父亲的武学天赋,将其收为弟子,倾囊相授。”
“我父亲和我母亲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感情甚笃,后来外祖父去世,我父亲便顺理成章地娶了我母亲,成了新的偃月楼楼主。”
“父亲深爱母亲,只是刚继承楼主之位,他要忙的事务实在太多,难免有些冷落了我母亲……”
林乐生接过他的话,低声道:“母亲因此郁郁寡欢,她身体本来就弱,生我时不太顺利,生完我不久后就血崩离世了……自那以后,父亲日日借酒浇愁,他每天都活在对妻子的怀念中,发誓终生不再娶妻。”
“后来,父亲便遇到了芷姨……或许是上天垂怜吧,芷姨容貌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名字也和我母亲一样有个‘芷’字。父亲坚信她就是母亲的转世,把她娶回了家中,加倍宠爱她,似乎这样也算是在偿还对我母亲的亏欠。”
话至此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是萧随星,他微笑道:“先前我便听说了林楼主爱妻如命的传闻,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夏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哥们你被夺舍了吗?这不就是莞莞类卿的烂俗剧情吗?这种“妻子在世时不好好珍惜,死后疯狂弥补替身感动自己”的爱情故事到底感人在哪里啊?
但同为男人,林旌似乎没觉得这个逻辑有哪里不对,他叹了口气,说道:
“芷姨也是个可怜人,遇见我父亲时刚丧夫不久,亡夫财产一分没留下,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父亲将小睿视作亲生孩子,从未苛待过分毫,但小睿后来知道了自己和林家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因此生出了芥蒂……特别是珠珠出生后,他便越发暴躁易怒了。”
“作为兄长,我理应管教弟弟,但毕竟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到底隔着一层,无论管松了还是管紧了都不太妥当。若是太过严厉,总担心芷姨会因此觉得我们苛待小睿,若是让她伤心,那便不好了,所以平日里我们对小睿总是能让就让,却没想到竟让他养成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萧随星似乎有些好奇:“都说后母难做,但听林兄所言,好像和你这位后母关系不错?”
“实不相瞒。”林旌坦言道,“我生母去世时我还很年幼,对她的印象不太深,更不用说乐生了,他可以说从未见过亲生母亲。所以……芷姨对我们来说和生母也没多少区别了,况且人心都是肉长的,芷姨的存在对父亲来说是个慰藉,我们多少也算是爱屋及乌吧。”
“原来如此。”萧随星缓缓点了点头,微笑道,“世上负心汉何其多,令尊身居高位,对妻子却用情至深,实在令人动容。”
啊???
夏桃忍不住又瞟了他一眼。
这人是真的被夺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