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禄陷入了婚姻的困局里,他想挣脱这种困局,一直尝试着去冲破这困局,却万万没有想到,解开这种困局的方式是这样的。
两口子呛呛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六六年很平常的一天,突然间风云变幻,骤然起了变故。
金禄被停了工作,让他交代领导的问题。
交代问题?
交代什么问题?
他没有说话,拿着包回来。街上到处是旗帜,是喊着口号的年轻人。
这变故突然,但他还不至于慌乱。从古至今,没有一场变革和运动能是永恒的。它有开始,必然就会有结束。
纵观历史,摇摆之人,得善终者有,但有大成者少。
所以,随着摇摆呢?还是坚持自己呢?
金禄拎着公文包,攥的紧紧的。这不止是立场的问题,这更是做人的问题。
领导有提拔之恩,有回护之情,这些年能过的如鱼得水,是因为有领导庇护。当时自己求这个岗位,为的是什么?是一定要坐上高位吗?
不是的!是想叫家里人吃饱饭,是不饿着家里人。
而这些,自己做到了。
领导没有想着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吗?不是的!想去公社,也有安排去公社的意向。是自己跟润叶没有达成共识,润叶不同意这个安排,所以,这个安排没有成行而已。
但这是自己的问题,领导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尔反尔而对自己有意见,依旧留自己在身边。
而今,才出了一点事就转头交代问题,这成什么人了?
不!不成!坚决不成。
以前远远的跟他打招呼的同事,现在一个个的远远的看着自己。他们贴着墙站,都怕跟自己有任何的过度亲密的接触。
他打开门,进了屋子,坐下之后,重新翻看史书。
书拿到手里,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半晌的时候,家门被打开,开颜背着书包回来了。
他回头去看,开颜放下书包,眨着眼睛看过来:“爸爸,我们不上课了。”
金禄:“……”他问:“是都不上课了?还是只不叫你上课了?”
“都不上课了。”
金禄:“……”翻开史书,从未有不读书能长久的。这一刻,他的心里倒是更加的清明且坚定了起来,他招手叫女儿:“送你回农场,跟爷爷奶奶住几年,好不好?”
这样的邻里关系,他得考虑孩子的安全,以及孩子的以后。可以没学上,但是不可以不读书。农场的环境不同于省城,只有把孩子送回去,才是绝对安全的,也是最明智的。
开颜并不排斥被送回去,只问说:“您也不用上班了吗?”
“应该是吧!”会很长很长时间的没有班上,然后会去哪里并不确定。大人都好说,就怕情况更糟糕之后,孩子的情况。
偏偏的,开颜是个逐渐长大的女孩子,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忧心占据了上风。
他看着开颜的眼睛:“回老家之后,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告诉过你,爷爷早年受过伤,奶奶的身体更是糟糕,这些年看着还行,但是还是受不得劳累。在家里,爸爸能替你做家务,妈妈虽然絮叨你,但也不强迫你非得做什么。可回去之后,你得懂事……”
嗯!我知道。
“那你去收拾你的衣服,把你的东西都带上。”
开颜一愣:“不接我回来吗?”
“就是接你回来,你也会长大,衣服也会小,留着干啥?拿回去给妹妹们穿吧。”
开颜这才转身,去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塞到每次回老家都会带的大包里。
润叶回来的时候,热情的跟邻居打招呼,但是无人搭理她,关系好的也不过是尴尬一笑。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打开门,看到了坐在窗户前抽烟的丈夫,以及收拾好包裹,像是要出远门的女儿。
她关了门,走到金禄面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烟,在地上蹭灭,然后关上窗户,以极小的声音说:“我听说了,领导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