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除了羊肉锅子,还有一道冬笋鹿筋三鲜锅。
这锅是用老母鸡汤做底,把鸡肉里的鲜甜熬出来只剩下汤再去炖鹿筋。这玩意儿不难做,就是得有耐心,小厨房从昨儿个就在准备这道菜,且费功夫了。
没出正月就是年,外边的天还冷得很。吃得七分饱再来上这么一碗汤,浑身上下就都暖和了。
吃过晚膳,照例两人要在东院这边溜达上一圈当消食,禾嘉把手筒汤婆子耳罩都整整齐齐给自己和胤俄戴好了,这才挎着他的胳膊往院子外走。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不能在屋里说?姐姐身段够好了,真用不着这种天气出来溜达。”
散步这个习惯是生完弘暄以后才有的,当年生尼楚格那会儿,不知道是刚出宫事情多还是自己年纪还小,生完孩子恢复得那叫一个快。
那时候禾嘉就是要散步也多是在正院里转一转就够了,谁知道后来生完弘暄还这样,恢复的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
起初禾嘉还自己哄自己肯定是生弘暄的时候是大夏天,人热得没劲儿。后来实在哄不住,才不得不把每天的运动量一点点往上加,坚持了小半年才彻底恢复过来。
现在不出门不出城的时候每天吃了饭围着东院转圈散步已经成了习惯,不走出一身薄汗来晚上还真睡不踏实了。
“是谁前儿个晚上,掐着我的腰说,我腰上长肉了的。”
禾嘉没忍住转过身,伸手探进胤俄的大氅和皮袍里,隔着夹衣一把掐住胤俄腰间的软肉转着圈的捏在手心,“让我来看看咱们十爷,腰上有肉没肉。”
“小心些,别再摔喽。”
走在两人前面和跟在后面的奴才都打着灯笼隔得有些远,别管主子脚下的路照没照亮,这时候凑上去那都是不开眼。
“不怕,你扶稳了就行。”
禾嘉一手搂着胤俄的腰一手勾在他肩膀上退着往后走,胤俄双手把人紧搂着。
既要抬眸看禾嘉笑嘻嘻跟自己笑闹的样子,又要分心躲她还缠在自己腰间作怪的手,还得注意着脚下,可别真把人摔了。
“今儿尼楚格到底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高兴。”
“她说的话,没一句能让人高兴的!”
十来岁的女儿就开始谋算自己以后要嫁什么样的人,是个当爹妈的都高兴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是禾嘉今天下午看着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偷偷打量自己神情的女儿,一下子就想通了。
“以前在盛京的时候,我不是也一样。总觉得谁都没我看得远想得全,其实现在回头想一想,恐怕很多时候旁人看我,也跟我们看尼楚格是一样的。”
禾嘉想起当年自己横冲直撞什么不都不怕的那几年,除了仗着一腔‘什么都豁得出去’的心,更多的不也是占了自己这个身份的光。
“养孩子,没法让她什么事情都听从咱们的,即便是听从了但她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诶,这不就转过弯儿来了。咱们的闺女只要是心没歪,且不用活得那么战战兢兢。真要闯了祸又如何,她只要不造反难道你我还护不住一个孩子。”
禾嘉生病的那几天,胤俄早就把这个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过,可那会子禾嘉且听不进去这些。非得她自己福灵心至想通了,这事才一通百通了。
“跟我这儿说得好听,那天你闺女跟你说起拉里达的时候,是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又这么通情达理了。”
“那不一样!”
胤俄理直气壮反驳,就跟当年温僖贵妃还在世时,当着自己的面一向都是严厉的,等背着自己了才会跟身边的人说,‘老十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也挺好,只要不走歪路总能护他周全,’是一样的。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这个,反正你是常有理的。”
被胤俄抱着转过身来,手牵着手走到前院,禾嘉这才把正经事给说出来,“既然尼楚格觉得拉里达那人还不错,你是不是抽个空再去见一见?”
“见他干什么,前些天才让巴雅尔去过一趟,我这再去是不是去得有点太多了。”
“你是你,巴雅尔是巴雅尔。”禾嘉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你去见一见他,不说非要把这个孩子定下,到底是咱们闺女起了心思,这以后总不能把他放任自流吧。”
禾嘉是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得给拉里达划出一条道儿来。
要是他真的能踏踏实实按着这条道走,又或者人家孩子有出息能自己在京城挣下一份家业来,那么到时候俩孩子要是还都有这份心,也不是不行。
要是这几年生了变故,又或者孩子的心变了。拉里达这个人也不必非要往外推,对蒙古的交际往来还多着,留下拉里达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不着急,且抻一抻他。等到了该见他的时候,我肯定见好不好。”
该怎么引导拉里达在国子监好好读书,之后又该怎么留在京城,那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定的事。
该怎么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驯服那就更是不能着急的事了,且用不着她们娘俩来操心。
尼楚格还不知道她阿玛和额娘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她培养个事事如意的女婿出来,从未感受过来自异性且不是家人那么直白不加掩饰的感情,都用不着禾嘉跟胤俄嘱咐什么,她自己就先退缩了。
从云客来回来以后,结结实实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闷了几天,这才哼哼唧唧去正院找禾嘉,大半天赖在她额娘身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怎么?不头头是道的跟我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了。我还以为咱们大格格真就那么成熟了懂事了,恨不得明儿个就把咱们整个贝勒府都接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