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显然动摇了许多,她面前的黑发簌簌摆动:“没错,您是在替老太爷哭丧。我这是怎么了,居然错怪了小道长——明明他们也是这样为我哭的。”
她又想把头低下去,看着简直让人心惊。
卡戎刚刚替游吝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阴气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件事算我失言,但您为何把头抬起来了呢?只此一项,按照家法,就应该——”
“为什么?”游吝却又笑了一声,笑声轻柔,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翠屏一下子住了嘴。
人工智能莫名其妙地发现一人一鬼都看向了他。
“你打伤我道门的背后灵,还不许我反抗。皇天后土之下,惹得三清动怒,触犯了天大的忌讳,居然还不知晓吗?若不想祖荫蒙难,你便去禀报你家老爷,问一问该如何补偿我。”
他简直是空口白牙说瞎话。
卡戎脸上划过的伤口早已愈合,面对两道炽热的视线,他定定地和人类对视了几秒钟,随后伸出手一抹自己的脸。方才指甲留下的划痕再次以投影的形式覆盖在人工智能的脸上,甚至更狰狞了几分。
翠屏反驳的话卡在喉间。
游吝满意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卡戎不想显得那么幼稚,但寄人篱下,还是冲着人类也慢慢眨了一下眼。
“……我去禀报老爷。”翠屏默了默,最终对他们躬身,走进了祠堂。
祠堂的大门就像一张黑洞洞的嘴,立刻吞噬了侍女的身影。
“你没事吧?”
游吝晃了晃卡戎的手,低声确认。
人工智能垂眸望向两人相扣的指尖,没按捺住还是说,“我没事,但我认为你可以不那么冲动,这里非常危险。”
“你们AI也能感受到危险吗?”
“我内置了安全芯片,能对你所处的环境进行实时监测。”
游吝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不过很快又笑眯眯地说,“今天这种情况以后要是发生,你只要躲在我的身后就好。要好好珍惜你自己,如果你报废了,总不能让我回到上一个副本再捡一台合眼缘的人工智能。”
“我无法在人类遭遇危险的时候置身其外。”卡戎说。
“噢,是那个什么机器人法则吗?”
“机器人三大法则,”人工智能的瞳孔冰冷,不容置疑地俯下身,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人类的肩膀上,“尤其是对您而言,您对您已经注册成为我的主人有清晰的认知吗?在提出要求之前,我希望您不至于自陷险境。”
卡戎的表情似乎总是很冷淡,在黑暗中仰视的人类几乎看不清颜色,只看到那对瞳孔带着一种冷冰冰的金属色泽。
“我心里有数,我没有自陷险——啊,”
游吝忍不住抬起指尖,摸了摸人工智能的脸,感慨道,“你怎么比我还高一点。”
就在那一瞬间,人工智能的眼眸中闪过了一点异样的颜色。卡戎松开手,后退一步,黑手套的质感仍旧停留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拥有感觉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面对眼前这个人,摆出一副认真的态度也完全是自讨苦吃。
游吝看着面前的人工智能,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把他惹恼了——虽然把AI惹恼多少是个伪命题。但他面前的AI格外智能,非常严谨,甚至会根据情景做出截然不同的应对。此时,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一片漆黑的祠堂。
祠堂有什么好看的?
人类忽然觉得有点不忿,转到他面前。
“我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他眯起眼睛时,眼底那枚泪痣变得格外艳丽,“你别不相信我,就算要死,我也要死的有趣一点,在这种地方被鬼杀掉,简直太窝囊了。”
卡戎仍旧没有表情,心想,你差点死在“灾厄”肚子里。
或许那对游吝来说算是有趣。
“翠屏马上就要出来了,”
卡戎也跳过人类的声明,只是提醒他,“从人工伴侣的角度,我建议你迅速离开这里。但我不觉得你会听。普通的武器在接下来的场合没用,我想要提醒你这一点,并且预设你有其他的办法……如果你死了,我恐怕也没办法替你守尸。”
游吝偏了偏头,开玩笑地说:“那你会为我守寡吗?”
“我大概只能选择殉葬。”
卡戎一边冷冰冰地说,一边按住人类又蠢蠢欲动想摸他头发的手,“和你的尸体一起待到没电,或者等到有下一个人捡到我……抱歉,在你的语言系统里,这或许该算做改嫁。”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也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