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并行的俞梢云目不斜视,视线一直专注在前方的宗随泱周围,调侃道:“一想二骂,这是有人在想——”
话音未落,游踪又打了个喷嚏。
俞梢云说:“——骂你。”
游踪打了第三个喷嚏。
俞梢云叹气,说:“有好多人同时骂你。”
宗随泱拐弯时回头看了游踪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不像受凉的样子,便没说什么。
游踪丝毫不关心自己在被什么人同时咒骂,说:“霍月死了,宗五公子那条线岂不是断了?”
他们先前怀疑宗桉和霍月暗中有合作关系,本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现在霍月死了,线就断了。宗桉好歹是王府公子,仅凭张大壮一家之言,拿不稳。
“一条鱼死了,还有另一条,不急。”宗随泱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上园子,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他上了马车,让游踪先回,游踪行礼告退。俞梢云走到车窗边,说:“您要等裴文书一道回宫?”
“不行吗?”宗随泱说。
“当然行。”俞梢云说,“可先前怎么不让裴文书直接跟咱们走就是了?”
宗随泱翻开劄子,说:“他想玩,这么早带他回去做什么?”
俞梢云笑了笑,说:“您不是看那几位不顺眼么?”
宗随泱不置可否,“现在是他们不顺心。”
俞梢云听不太明白,没有再打扰殿下批阅劄子,只是吩咐人进去盯着,等裴文书出来就把人领过来。
宗随泱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裴溪亭喝了酒,歪歪扭扭地爬上马车,往他怀里一躺,小声说:“你早说你在外头等我,我就不会待这么晚了。”
“无妨,在宫里也要批劄子。”宗随泱刮了刮裴溪亭绯红的脸颊,垂眸看着,看着看着,裴溪亭就抱着他的脖子撑起身来,捧着他的脸问,“诶,你是不是不大高兴?”
宗随泱说:“我不知怎么说。”
裴溪亭说:“如实说,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的智告诉我,不应该限制你的自由,干预你的生活方式,不能因为我们的关系有所变化就让你的日子被迫发生变化。”宗随泱看着裴溪亭水盈盈的眼睛,语气很轻,“但我每日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强迫自己保持智。”
裴溪亭闻言傻乎乎地说:“你不智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宗随泱看着裴溪亭,用手臂缓慢地环住他的腰,不许他躲,更不许跑,然后用商议的语气坦诚心扉,“一日十二个时辰,我希望你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只看我,只想我。”
裴溪亭挠了挠脸,说:“要怎么样才能达成你的期盼呢?”
“或许,”宗随泱蹭着裴溪亭的鼻尖,语气温柔,好似蛊惑,“把你变成傻子好不好,每日巴巴地望着我。”
裴溪亭有点心神不稳,但没有彻底上当,说:“我不聪明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看来醉得并不厉害,还能计较这些。”宗随泱摸了摸裴溪亭的肚子,“难不难受?”
“还好吧。”裴溪亭趴在宗随泱肩上,“我每天吃你的喝你的,对你毫无防备,你可不要欺负我,不道义。”
“不会。”宗随泱说。
裴溪亭谨慎地问:“你现在是智的吗?”
宗随泱想了想,说:“还有智。”
“这个答案好保守。”裴溪亭信不过,起身去拉宗随泱的手,强迫他和自己拉勾,“嗯,君子一诺千金,你不许把我变成傻子。”
宗随泱看着他,凤眼含笑,悠悠地说:“傻乎乎的也挺可爱。”
裴溪亭闻言瘪嘴,趴在宗随泱肩上嚎啕大哭,哭出二里地,眼泪都没挤出来一滴。宗随泱忍俊不禁,抱住人拍背顺气,说:“吓唬你的。”
“我知道。”裴溪亭立马不哭了,转头去给自己倒茶喝,头晕眼花的没拉动茶炉,就只得捧着茶杯,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宗随泱。
宗随泱伸手提起茶壶,给裴溪亭倒了小半杯,等人咕噜咕噜的啜完了,才又倒了小半杯。他算是发现了,每次碰酒之后,裴溪亭就有些不同,更爱撒娇耍宝了,虽说小狐狸平日也不老实,但这会儿更加脆弱。
“每次喝了酒,尤其是晚上,我就觉得情绪泛滥,特别敏感。当然,在外头我才不表现出来。”裴溪亭放下茶杯,抱住宗随泱的胳膊,“你会不会嫌弃我?”
宗随泱将茶炉放回原位,说:“我嫌弃你的由是什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裴溪亭瘪嘴,“你会不会像看傻子似的看我,喜欢的时候就觉得我可爱,不喜欢的时候就觉得我矫情不懂事?”
宗随泱觉得这话茬不能随意糊弄过去,拍着裴溪亭的背说:“霍月的事情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