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儿的第一日,云莲便兴致冲冲要她一起去山谷游玩。
别语荷本不想去,却耐不住云莲满眼期盼,于是磨磨蹭蹭往后山飞。
那日有微雨,虫鸣呦呦,淡雾如缎。
山谷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山谷,别语荷压着性子绕过入口的蓝花楹树干,再抬眼时,不由得一怔。
满池菡萏,莲叶碧天,盛着露水珍珠,滚滚滑落又凝聚。
云莲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薄雨轻雾里,恍然婆娑声。
“阿荷,喜欢吗?”-
如今。
如今那道声音不再空灵,云莲老了,连带着声音也一同老去,乍看之下,和人间老妇几乎没有分别。
她不是那样强吗?
为何,为何老成这样了?
“阿荷,是为师错了,不该……丢下你的。”
她听见那道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心跳都似漏了一拍。
别语荷僵硬回头,看向水镜里的云莲。
这当真是云莲吗?
她幡然一想,不,不,定是从嫦耍了什么把戏。
许是猜到别语荷心中所想,云海霎时又起波澜,云莲在水镜那头轻声一叹。
“阿荷,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开心罢?”
开心?
她早将七情六欲丢了,遑论开心与否?
可仍有一问,是她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当年,那只餍魔,可上了你的身?”
别语荷这话来得没头没脑,连南枝在内,众人皆是一愣。
唯有水镜那头,云莲岣嵝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抖。
“不曾。”
闻言,别语荷身形一歪,跌坐在地,纵声大笑起来,声似泣血。
她笑得像哭,在场之人无一不心头发震。
白珠怜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南枝的手。
“怎么了?”南枝偏过头询问。
白珠怜死死盯着别语荷,似乎要将这一瞬永久刻在心底那般,牢牢看着。
“只是……有些震惊。”
她那样的人、她那样高不可攀,漠视生命的人,竟也有如此叫她痛苦至深的往事。其中滋味,竟能让别语荷不顾小辈当前,如此放纵。
白珠怜一直以为,她这个天上之人的师父,即便不是明月清尘,也是不容靠近的太阳,高高在上一生,无牵无挂,无情无欲。
可当别语荷笑成这副模样时,她竟有些遗憾。
遗憾让别语荷这般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师父啊师父,何必骗我?”别语荷伸手在眼尾一抹,“你不如早早同我说,只要杀了你,我就是那天下第一,我自当会动手,又何须你费劲心思下这样大的一盘棋来骗我?!”
南枝心头一凛。
虽说从刚才那两人的对话里,她多少有猜到一些,但猛地听别语荷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云莲:“阿荷,你何必如此……”
“是我本就如此!”别语荷尖叫一声,打断了云莲的话,“我本就是为追逐力量不择手段的人!我恨这世间!恨透了!若能得这至高无上的力量,弑师又如何?!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又为何会在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