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义回到家中,轻手轻脚地推开厅堂的门,却被坐在桌边、宛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的人影吓了一跳。借着门缝透进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是卫斓,她披着斗篷,静静地坐在那儿。
卫斓淡淡开口道:“你回来了。”她保持着这个等待的姿势,差点就睡着了,这时却被门外吹进的冷风一激,彻底清醒过来。她看向刘明义,只见他衣衫单薄,两鬓和眉毛都被水汽打湿,在寒冷的空气中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显得有些狼狈。
刘明义放下手中的竹篓,道:“你怎么还没睡?”
卫斓素来直爽,眉头微微皱起,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嫁给吉王为妾?”
刘明义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姐姐跟你说明白了吗?这事只能你自己做主,我们没法替你决定。”
卫斓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难道你还想替我做主?刘琰,你该不会忘了我姓卫,不姓刘吧。”
刘琰见她生气了,却不明所以,“这么好的姻缘,有什么不好的?”
卫斓语气带了些委屈道:“我只问你,想让我嫁给别人做妾,是你的主意吗?要是觉得我住在这碍事,直说就行,不用拐弯抹角,我正打算搬去和红花一起住。”
卫斓心里也琢磨了不少,在刘家住的这段日子,除了刘明义受伤那几天她包了家务,平时基本没怎么搭手。刘明义倒是勤快,大半家务都揽了,刘瑶也会时不时过来帮着打扫。要是他们嫌她懒,她可以搬去医馆住,她可不是没地方可去的人。
卫斓那清脆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刘明义担忧地斜睨了一眼刘父的房门,压低了声音说:“小斓,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卫斓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站起身直接出了门,回头撂下一句:“要是怕吵醒刘伯父,就出来把话说清楚,今晚不说清楚我心里难受。”
刘明义一脸无奈,只得跟在卫斓身后。刚走了几步,卫斓察觉到他仍只穿了单薄的衣衫,便道:“冬夜寒气重,把斗篷披上吧。”刘明义这才转身取过斗篷,默默地跟在卫斓身后,两人走了几百米,来到一棵大树下。
卫斓和刘明义两人相对而立,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卫斓率先开口:“在这里不会吵到任何人,可以说了吧?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刘明义心头泛起股股酸楚,目光深邃地望着卫斓,良久才低低应道:“我怎会对你有半分嫌弃?我只怕你嫌我。”后半句话如同细语,几乎被夜风淹没。
卫斓向前一小步,微微仰起头,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灵动的光芒,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刘明义却一反常态,显得比往日迟钝,没有避开。夜风轻拂,将卫斓的发丝轻轻吹拂到刘明义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仿佛是细腻的羽毛,轻轻划过他的肌肤。她的发香,如同淡淡的花香,悄然飘进他的鼻尖。
刘明义柔声说道:“小斓,我怎会对你有半点嫌弃?在我家,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这门亲事是吉王派媒婆上门提的,吉王身份尊贵,我们不敢轻易答复,所以才与你说。”
听到刘明义的解释,卫斓的心情明显舒畅了许多,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还差不多。”
今夜,月色如洗,银辉轻洒,柔和地洒在卫斓的脸上。她已经洗净了脸上的“美人泥”,肌肤透出天然的细腻。刘明义凝视着她,甚至能隐约瞥见她额头那细软的绒毛,在清冷的月光下,仿若蒙上了一层轻柔的霜。他几乎快忘了,卫斓的容颜本就美得令人心动,足以让任何男子一见倾心。可即便她将自己涂得漆黑,却依旧逃不过吉王的青睐,这是为何呢?
刘明义唇边浮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轻声逗弄道:“不过,你黑得跟个木炭似的,真不知吉王是怎么看上你的?”
卫斓撅起嘴,自恋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心灵美!”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吉王,至于他的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一无所知。不过,那天她拾金不昧,捡到个荷包物归原主,那个荷包上的符号,可不就是隶书的“吉”字。难道那个男子,就是吉王?
卫斓轻轻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那为妾呢?要我和别的女人一起伺候一个男人,你不觉得这很不对劲吗?”
刘明义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你不愿为妾?”
这话轻易点燃了卫斓的怒火,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誓不为妾!不管他姓朱还是姓狗,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嫁!”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刘明义慌忙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松了口气,严肃地说:“往后切莫在外人面前提及这般要掉脑袋的话。”
卫斓扭过头,轻哼一声:“况且,若我日后成亲,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不能有别的女人,妾不行,通房丫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