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七公主同样跪了下去,求情道:“皇兄幼时是最仁厚不过的,父皇,这一切定是个误会!”
李德等人见状也想跪下求情,彼此间对视一眼,终究还是不敢。人证物证俱在,皇子能睁眼说瞎话,不代表他们也能。
万一,皇帝气怒,直接叫人砍了他们可怎么是好……
如他们所想,皇帝的确想杀人。底下太子死也不认罪,发了誓后,又提到周皇后,暗示周家恩情。
以舒祭酒为首的朝中清流皆不敢相信太子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不仅把毒誓当玩笑,还当众挟恩图报。再大的恩,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啊……
殿内抽气声一片。
“够了!”
上首传来怒吼。
随之其后的,是那本厚厚的账簿被狠狠甩到了太子面上,毫不留情的力道霎时将他侧脸打出一片血痕。
群臣提心吊胆,皆不敢言。
皇帝面色铁青,一双圆眼看向太子时,不含一点父子该有的情谊,冷得如刀子般,杀心显露。
“你这孽子,何以为人啊?”皇帝厉声呵斥,
太子心里窝火,敢怒不敢言。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面色冷厉地沿阶梯缓步而下,一步又一步,声音在殿内尤为清晰。
所过之处,群臣无不避退。
皇帝来到裴渡舟身边,双眼眯起,裴渡舟神态始终镇定,微低着头,以示恭敬。
群臣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各自有了较量,陛下这……难道是开始不满丞相了吗?
为何?不少臣子心里都有这个疑问。是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还是凶名太甚?
今日宫外的百姓之所以能对着裴渡舟那番话感动至深,有一部分原因是不认识他,只以为是哪位为国为民的重臣。若是知道这是威震十二州的丞相,只怕场面又会不一样。
爪牙太利,其主也会忧心是否有弑主的可能。
殿中央的太子却误以为皇帝是信了几分他所言,立刻痛心疾首地开口:“父皇,您相信儿臣,裴渡舟对您心不忠啊!今日发生的一切说不准就是他一手策划,要弄死儿臣,霸占朝廷啊!”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皇帝猛地上前甩了太子一巴掌,“孽子!事到如今,还敢攀扯裴爱卿?!”
太子不可置信地捂着被打得浮肿的脸,面目有片刻的狰狞,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骨节都在发白。
群臣下意识一抖,对于很多人而言,天子之怒,是真有移山拔海之威。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五皇子却大感快慰,他的二哥终于要倒台了,大快人心啊!
裴渡舟眉目冷淡,立在原处,并未言语。远远看着,似乎是一位信奉清者自清的忠臣。
侍立在一处的玄武将军和孟兴面色同样没有太大的变化,作为天子心腹,镇定自若是基本功夫。虽然,两人的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皇帝闭了闭眼,眉心拧得极深,再开口时,声音沧桑了不少。
“来人,太子负孤心,愧对百姓,周家负孤意,残害苍生,今日下诏废其储君之位,幽禁于咸宁宫,无诏不得出,周太师幼子对孤之十子出言不逊,殴打于市,乃藐视朝纲,大不敬之罪,择日问斩……”
旨意很长,带着疲惫的声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激起千层波涛。
最终,周太师与周皓遭贬黜,孟兴呈上的罪证与状书里,与其有关的官吏通通下狱,等候刑部与大理寺会审。朝中大半官吏全被殿外候着的千牛卫押入监牢,其中有许多都姓周。就连同为皇子的七公主,也被连坐,同样幽禁于深宫。
太子被押下去时,眼里的恨意与不甘几乎要从里面钻出来,千牛卫丝毫不讲情面,直接反剪住他的双手,像个牲口一般,屈辱地被推着踉跄前行。太子哪受过这种羞辱,心中的恨瞬间达到了顶峰。
但此时此景,太子也做不了什么。
来时,怒气冲冲,去时,怨恨满心。
对饱受周洪欺辱的江令薇,皇帝格外怜惜,金银玉石,珍宝良药流水似的赏赐下去。还当着朝臣的面,特意说等其伤好,便挑一个良辰吉日,受封郡王,领刑部侍郎的职,补上一任周姓官吏的缺。
群臣皆山呼陛下仁爱子女,是圣明之君。
仁爱吗?皇帝坐于上首,看着殿内少了一大片的朝臣,微微勾唇。
天子当然仁爱,有错的自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