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能通过层层盘查,顺利安插进宫的内应背后,整个家族所耗费的心血,绝不是简单的能用钱财估量。
平拂看得很透彻,直接了当道:“太傅不愿用内应的名单抵欠本宫的人情,无非是二者不足以相提并论。”
她倒出半罐黑子和几粒白子洒在棋盘上,乌压压的黑色中,零星散落在各处的白点,代表两方之间悬殊的差距。
“往后年满二十五的宫女,必须出宫。”平拂透露出一条没公布的新律令,瞬间扭转局势。
这意味着王家精心培养的内应,即将折损大半,留下的只有宦官和不满年岁的小宫女。
王君酌依旧沉稳的立在原地,微微眯起的眼眸狡黠的像只狐狸,点明她话外的破绽:“朝中不只有王氏一族。”
除了圣上,所有朝臣都讨不到好处的事,这个暗亏吃了等同于没吃。
“光凭这些,打动不了微臣。”比起这个,王君酌更好奇平拂还能拿出什么当做筹码。
平拂敢要,自然做足了准备,“春桃的首级应该送到王智明床榻前了吧?死后也该擦亮眼,仔细瞧瞧自己效忠的是人是鬼。”
王君酌乍一听闻长辈与死人共度良宵,心中无甚波澜:“伯父近来不能安枕,原是有这层关系在。”
承袭族长之位的大伯,同父亲因早年争权,不睦已久,若是当夜伯父不幸惊惧身故,父亲少不得摆宴三日。
平拂双手抱胸,毫不心虚的自夸道:“以本宫的本事,顺着春桃这条线排查出其他内应,不过多花费些时日。”
几番对白下来,王氏内应名单的价值,被她拉到最低。
“太傅不妨同我做个交易。”
平拂遥遥望向外男无诏不得入内的后宫,直接挑明:“比如充入掖庭,待罪之身的王美人。”
“公主久居深宫,还能保持耳聪目明,微臣佩服。”王君酌倒不奇怪,他常年派人给阿姊送衣裳吃食,难免漏了形迹。
平拂不怀好意提醒道:“掖庭里的罪妃,哪是那么容易能送出去的。”
从前或许有瞒天过海假死出宫的妃嫔,如今她掌管宫禁,王君酌的如意盘算只能落空。
王君酌缓缓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惆怅,轻声低语:“她出不去的,王家不会要一个毫无价值的弃子。”
平拂亮出最后一块底牌:“名单换本宫食邑女官之位,这笔买卖太傅再不做,本宫也懒得费口舌。”
三息内没得到回应,她站起身子,佯装要走。
“尊驾请留步。”
此刻王君酌不得不承认,平拂先抑后扬,拿捏人心的本事,连他亦无法招架,“您要的东西,晚膳后自会送到。”
“太傅大气。”平拂摇晃着杯盏,半真半假道:“宫人学艺不精,在凤凰单枞里不慎混入了皋卢,万一有什么太医验不出来的奇毒,得一美男与我共赴黄泉,也算快哉。”
“寻常茶叶,不必忧心。”王君酌举杯饮下半盏冷茶。
“本宫杞人忧天,太傅勿怪。”平拂掸了掸领口上多余的药粉,先他一步离开亭中。
至于他给的名单有几分可信,平拂自认无需再去追问。
以王君酌那傲气又喜洁的性子,不会再想经历一次,被迫剥下所有伪装,所思所想就这么赤条条的袒露人前的屈辱。
甚至他素来高人一等的君子风骨,同样被她一节节折断,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后面看似掌握了主动选择的权力,实则一步步掉入她事先准备好的圈套。
平拂眺望远处逐渐缩小的亭盖,挑了个脑袋灵光的宫人,嘱咐道:“选些时下男子喜欢的物件,给王太傅送去,要结实点的。”
依王君酌那气性,等回头反应过来肯定要羞恼,她提前送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到时候失手砸了它们,可就不能砸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