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朝堂上的官员都是傻子,那经过一次次的科举选拔上来的,就没有哪一个是蠢笨之人。也就是第一个纺织村,一开始就在耿文华名下,地方小,人数少,更多人觉得那些人是属于耿文华的,一种类似于佃户的存在。
但现在,纺织村的学子站在了人前。
所谓的佃户并不是奴隶之身,反而是自由身,甚至可以是官身,那纺织村的存在,就不再是属于耿文华的一个村子,而是属于大清的一个地盘,一个村落。
朝廷律法,应该是针对于所有的百姓,适用于大清境内所有的地方。连宗族这样的存在,在上位者看来都是可能会影响到皇权的东西,那么纺织村这种地方,就更是……对皇权的一种威胁,说的严重点儿,甚至是相当于耿文华在大清境内,打造了一个国中国。
那么这个国中国,属于谁?
之前耿文华病重,这事儿就暂且平息了一段时间,因为谁也不敢确保这关头要是耿文华死了,在胤禛心里,他们这些参奏皇贵妃的人会不会是逼死皇贵妃的凶手。
怎么说呢,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这话放在这里也很合适。
死的是他深爱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皇贵妃,逼死皇贵妃的是朝堂上对他咄咄逼人的大臣,你说皇上心里会如何想?还不得恨得牙痒痒,但凡有机会,所有参奏过皇贵妃的,怕是都要被皇上给灭了。
所以大家就等着,要么皇贵妃死,皇贵妃只要死了,纺织村也就不成了,就算是有五阿哥和塔纳,两个小孩子能成什么事儿?五阿哥就不要说了,皇位的诱惑之下,他还能记着纺织村这三个字就算是孝心了。塔纳公主嘛,女孩子,嫁出去也就完事儿了。
要么呢,皇贵妃没死,活过来了……这是朝臣们最不想看见的场面。
因为皇贵妃醒过来了,就表示天平的两端又要被放平了,他们想要争夺更多的权利,就必得要在皇上面前参奏皇贵妃,将纺织村这事儿给彻底平了。
所以能给耿文华十来天的缓和时间,已经是给胤禛这个做皇上的退让了。
太医说,皇贵妃没事儿了,身体棒棒的,不用担心会被参奏的折子气死。
于是,这参奏的折子就像是雪崩了,铺天盖地的就冲着养心殿砸下来了。
大约是因着耿文华的这场“天罚”,胤禛几乎是忘记了女人不得干政的铁律,反而是将折子带过来给耿文华看:“这个刘仲,最是狡诈,你看看,这折子话里话外的说纺织村是法外之地,怎么就法外之地了?之前那案子,难道不是依法判决的吗?”
纺织村制定的顶多是规章制度,就是每家多少人,每个人能分到多少地,这些地又需得上缴多少公粮。然后医保费是多少,每年看病能花费多少。
纺织村从不会制定律法。
杀人就要偿命,偷东西就要挨板子,抢劫就要蹲大牢,这些罪犯,可都是朝廷官府派人去抓的,纺织村也从不会私底下动用刑罚,纺织村只会将人送到衙门去。
耿文华不太想看这些折子,觉得看的头晕:“关于纺织村……皇上是什么意思?”
大臣们的想法并不是很重要,因为清朝——是一个君权比前面任何一个朝代都要集中的朝代,别看明朝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明朝的权利,也并不会抓在皇帝一个人手里的。
可大清,就能皇上一个人说了算。
胤禛沉吟,他以前肯定是容不下纺织村这种挑衅君权的存在的,什么投票,票箱子给你砸了。
但现在……大清真的要做历史上的罪人吗?爱新觉罗家能背得起这样的大锅吗?就算是不考虑大清和满人的名声,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日后历史上发生那样的事情吗?
耿文华笑道:“皇上比我有见识,这种事情,皇上说如何,我是不会反对的,所以皇上并不用担心我。若是皇上觉得纺织村的存在并不合适,那回头取消了就是了。若是皇上觉得还能容忍,那留着也不是坏事。”
胤禛有些诧异:“你不觉得纺织村是你的心血,毁掉了可惜?”
耿文华笑眯眯的:“自然是可惜的,但是……既然皇上觉得不合适,那就说明,它确实是不合适的。若是我非得强硬的留着,那谁能保证下一个皇帝,会不会因为一些私人的情绪,就更加容不得纺织村的存在了呢?”
她是想留下一个火种,但若是这火种现在并不能发芽,强留下来,反而只能让着火种更陷入沉睡,那岂不是和她所盼望的,所期望的,刚好相反吗?
若下一个皇帝是弘昼,弘昼可能会留着纺织村。但若是下一个皇帝是弘历呢?弘历……在历史上,是一个比胤禛更加将君权集中起来的皇帝,他可不会想着这是耿文华的心血不能毁掉,他怕是巴不得斩草除根,彻底将这火种给毁灭掉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没雨追着问,她只笑着说到:“天气越发的有些热了,回头咱们到圆明园住几天?”
胤禛笑着点头;“好,你若是想去,咱们随时都能去。”
他命苏培盛将那些折子给收起来。
起身拉着耿文华:“今儿天气也还不错,咱们到外面去走一走,正好呢,塔纳这两天也还在宫里,叫了塔纳来说说话?”
塔纳没日没夜的骑马回来,知道耿文华没事儿,这两天就总在公主所睡大觉,要补充体力,她打算明天再去广州呢。朝堂上的事儿,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纺织村和纺织厂之间,可以说是一体的,也可以说是分开的。
所以她并不担心这事儿会妨碍到她建立纺织厂,事情既然开始做了,那必然是得做成了,怎么能中途而废呢?
听到宫女说汗阿玛请,她洗脸之后,就一张素颜往御花园里去。
进了园子,就瞧见汗阿玛摘了一朵花插在了额娘的头发里,额娘仰头笑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汗阿玛也跟着笑起来。塔纳瞧着,也忍不住跟着笑,拎着裙子小跑着过去:“汗阿玛,额娘,给您请安。”
胤禛抬抬手,直接问道:“朝堂上这两天的动静你可听说了?”
塔纳点点头:“是,汗阿玛是要问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在放屁,若是担心纺织村成为法外之地,那就派人盯着就是了,就因为担心,要取消纺织村的存在,这简直就是因噎废食。我从不曾
听说,历史上有哪个大人因着将管辖之地治理的太好,就要被上官容不下,就要被同僚们参奏,让皇上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