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瑜轻轻挑眉,并不同她辩驳,伸出右手强硬地取过了她手上的腰牌,将之收于囊中后,之后又言道:“接下来,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答得能叫我满意,我便给你一条生路,若是不满意……我便会将你本欲在‘季书瑜’身上做的事,原封不动地回报于你己身。”
刀锋贴于她的面容轻轻用力,红衣被迫地垂首望向那一篓子反着冷冽寒光的刀刃,口唇一阵嗫嚅,方才心有不甘地颔首。
“你,想要要问什么?”
季书瑜垂眸思忖,举起手中的铜制腰牌,言道:“你的这块牌子瞧着倒是莫名眼熟……这般善于模仿,且拥有这般齐全精密的一整套剥皮工器,据我推测,你和那尘卿应该都是藏锋客的人吧?”
此句虽是问句,可季书瑜开口时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红衣眉眼微挑,冷声道:“你果然有鬼。”
并没有反驳,那她猜测应是不错了。
季书瑜观察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又问道:“下一个问题。你们藏锋客以往一直于西屿活动,此番如何会来东宣?又如何盯上了闻人府作为目标?”
红衣垂眸冷笑,顿了半晌,方才缓缓抬头同她对视,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嫉恨之色。
“为什么,呵呵,我不过是一个依附
于人的‘影子’,又怎么会知道主人们的意愿到底是什么呢……”她发出一阵喑哑的笑声,森冷而又可怖。
话未说完,唇边竟是率先流下一道乌黑的血迹。
她若有所觉,抬手拭去唇边液体,垂首望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神情陡然间变得异常狰狞,她哑声嘶吼道:“果然有鬼……杀,杀了他……陪葬!”
红衣将双手紧紧箍住自己的脖颈,发出几声怪异的嘶叫声响,之后的言语悉数被扼于喉咙中,再是发不出来了。
此处温度太高,使得她血管内的毒素发挥的极快,下一瞬,红衣的身体若于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如泥的伏倒于地面上,之后连一丝气息也未有了。
那乌黑的毒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岩石缓缓流入底下,于泉水之中染开朵朵血花。目睹了全程的季书瑜面上留有片刻的愣怔,待上前确认过了她的鼻息,心中愈发感到疑惑。
她方才说的有鬼,是指谁?
总不会是说要她的同伙,尘卿陪葬吧?
季书瑜若有所思,抬首望向月牙,粗略估计了一番眼下的时刻,抬步正欲离开此处。
脑海间忽而回想起前一日合一传递给她的信息,不由得心神一凛。回首望向岩石边上堆叠整齐的红衣。
不妙。得先去东院客堂看看闻人珏的状况才是。
*
子时三刻,疾风于空旷天地间嘶吼。
团团乌云汇聚于天际,遮挡住了星辰与月光,使得整个香山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客堂房门紧闭,一片静谧安宁。床帐之中,男子双眼紧闭,苍白的面上覆有一层极为细密的汗珠,顺着辗转反侧时的动作间,汗珠沿着饱满的前额滑落,于枕上洇开条条墨痕。
闻人珏紧闭着双眼,面上泛着不自然的红霞,一双长眉紧蹙,受困于梦魇中久久难以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一道轻巧的脚步声于廊间响起,腰牌与衣衫布料轻轻摩擦撞击,发出一道不甚清晰的响动。
廊下传来隐约的对话声,词句不清,难以分辨。
山雨欲来,堂间风声愈发嘶鸣刺耳。天际陡然炸开一道巨大的惊雷,声音长久地回响于天地之间。
正是这动静。方才使得床榻上的人于梦魇中惊醒,他睁开一双泛着血丝的潋滟桃花眼望着帐顶,极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听闻外头传来的隐约脚步声,他眯起尚且迷蒙的长眸,本能地抬眼朝窗棂处瞧去。
雷光闪过,那窗纸前映出一道曼妙妖娆的影子,来人声音隐隐含媚,同守门人言道:“我办事向来不喜他人旁听,此地姑且有我守着,尔等且先退远些。”
守于门外的几人迟疑片刻,方才低低应答,脚步声果真是逐渐退远了。
听着那些极为轻弱的细响声,闻人珏于床榻上坐起身来,额上冷汗直流,抬手借着一侧的帐钩于自己身上划了道口子,借着疼痛使得自己尽力维持着仅有的清明。
罗刹信女忒过阴毒,竟然扮作王氏的模样诱哄他饮下了毒,他被困于房中强捱了一整日的情毒的折磨,此刻已是筋疲力尽。
前几波浪潮已经过去,如今毒素发作凶猛,也是整个药效发挥过程中最难捱的一段时刻。
而她专挑深夜来此处,也实在不难想象到底是怀的什么心思。
闻人珏眼神愈发阴鸷,抬手掀起帐帘,于床榻边上一侧取出藏匿的长弓,修长的手指搭箭上弓,将其拉至满月。
只等那罗刹女入内,便可一箭穿喉。
可外间始终是静不闻声,他屏息凝神极力地捕捉来人的脚步,可终究是一无所获。仿佛方才廊间的动静都只是他的幻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