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还能牵制高时明的只有京都,若是京都平乱,他会放过北凉的人吗?
“多谢卢大人。”杨书玉福身,目送疲惫不堪,失了往日鲜活气的卢青离开。
月芽小声在她耳边嘟囔道:“小姐,卢大人怎么又不继续问了?”
“我看是你想知道吧?”杨书玉直接戳穿月芽,而后跪坐回蒲团上,顺势往火盆里添了些香纸钱。
火舌被晚风卷起上燎,火星点点散在空中熄灭化灰,反倒是那肉眼看不见的烟气,熏得杨书玉双眼泛红。
“最近我总在想,为什么建章从未向旁人提起那段过往,就连王爷、卢青这样亲近的人,他也不曾提起过。”
她静默一瞬:“我想,大概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对谁都不愿再提吧。”
那段记忆,又何尝不是杨书玉她人生的至暗时刻?然苍天慈悲,让两个陷入泥潭的人相遇,成为彼此在黑暗中寻到的寸缕之光罢了。
不过,区别在于谢建章坦然接受并独自挺了过来,而她,却是遗忘多年后被迫直面,被迫学会去接受。若是命运的轨迹朝上一世发展,她甚至永远不会想起来。
如此,她与谢建章感同身受,自然不会同外人再提及当年的事。
待入夜后,前来吊唁的人开始变少。哑姑端来调理的药膳,她肩上还挂着药箱,欢脱地寻了过来。
她强硬地将药膳塞在杨书玉手中,才不管杨书玉现在有没有胃口吃东西,而后她便哼着小曲,蹲下身去为杨书玉换药。
“哑姑,最近碰上什么开心事了?”杨书玉随口一问,谁料哑姑仰头就是灿然一笑,无形笼罩着朔方城的阴霾,完全没影响到这位至真至纯的姑娘。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糖块,塞进杨书玉手心,比划着得吃过药膳才能吃糖。接着,她伸手在杨书玉嘴角扯出笑容,亲昵地安抚杨书玉要多笑笑。
“咳咳。”
隔着屏风,杨书玉闻声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润晚?”她迟疑开口,“是王爷让你过来的?”
润晚:“也不算,顺路过来传话而已。”
哑姑嬉笑着绕出屏风,不知道同润晚比划了什么,很快又回来,开始动作麻溜地继续为杨书玉换药。
“杨小姐,明日你们就要启程回江陵了。”
隔着屏风,里间依稀能看见润晚站得笔直的身影,他散漫的语气又像是闲暇时,同好友谈笑风生:“等杨老爷回江陵安置好你们后,他会南下筹措今年新收的粮草。王爷下令在军中精挑细选,凑齐一支小队,明日混入你们的队伍同行,也好保障你们的安全。”
杨书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讷讷地反问:“是不是马上要打仗了?”
润晚:“不一定,京都守卫军那点人马,在王爷统御之下的三路大军面前根本不够看,最大的难题是确认皇上的安全。”
他顿了顿,叹声道:“据线报传来的消息,太后临朝以后,皇上便没有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面了。”
话音落,哑姑正好在为杨书玉系结,她抬头笑,正好撞入杨书玉落寞的神情中。她唔了一声,再次伸手牵动杨书玉的嘴角,试图扯出对方的笑容。
见状,杨书玉无奈地笑了,哑姑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屏风外的润晚听见动静,自然地绕进来,伸手熟练地接过哑姑的药箱背在肩上,另一只手牵着哑姑开始将人往外带。
“走,我带你去买糖。”润晚满心满眼皆是哑姑,他甚至没有同杨书玉她们作别,但话里又暗戳戳提及她,“这次不许再分给旁人了。”
哑姑笑着摇头,任性又俏皮。绕出屏风前,她干脆挣脱润晚的手,转身把身上藏着的所有糖块,全都塞到月芽怀中。
她打着手势,一定要月芽盯着杨书玉用完药膳才能吃糖,这下她满意地同润晚离开。
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前,里屋还能听到润晚无奈叹气声:“那些糖酥都是我从京都带来的,你怎么全塞给了旁人?”
“罢了,下次分给别人前,你记得给自己留着些。”
哑姑笑着点头,边往外走,边甩着两人紧握在一处的手,而后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杨书玉搅动着炖盅里的药膳,食之无味,便仰头当汤药灌下。她将喝空的炖盅放在桌上,转头问月芽:“沈道长将东西送回来了吗?”
见月芽困惑地点头,她便道:“取来给我。”
*明月斜挂树梢头,夜风扫尽空中云,整个天幕自被月光照得透彻沉静。 从前厅漫步回住处的高时明,免了亲随值夜,借今夜月光而独行。缓慢沉稳的脚步,暗示着他的疲惫。
在步入小院时,他倏地停步不动,再三确认后他才敢相信,廊下栏杆处正静静坐着一人。
杨书玉百无聊赖地仰头看月,察觉到动静后收回视线,恰恰与迎面而来的人对视上。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