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所缓冲,但乔嘉禾依然摔得不轻。五脏六腑都好似在天旋地转中移位。她强忍疼痛坐起身来,钻到夷微受伤的翅膀下,寻找那一支冰矢。
“已经融化了,不用担心。”夷微收回羽翼,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山坡下就是安置灾民的地方,你赶快回去联系老天师,快!”
乔嘉禾看他一身血迹斑斑,手臂、双腿和腰腹都被活生生啃掉了几口肉,眼底几乎要涌出泪来:“那你呢?”
“能无声无息地将不周山的残影拉入世间,说明他们背后还有势力,不是我们能轻易破解的,我得去搬救兵。”
夷微的手覆在腰后,那里已经被鲜血打湿。他掌心燃起焰光,火焰燎过皮肉,伤处立刻结成了血痂。
“好,好,你注意安全。”乔嘉禾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山下跑去,却又被夷微叫住:
“先别走,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麻姑山沐霞观,北帝殿。
接到乔嘉禾打来的电话时,邓向松正在擦洗殿内的神像。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还包着一个纸包,纸包中才是他的手机。
因为拿自己的手机太过麻烦,平日里他都是用儿子的手机接打电话。刚接起电话,乔嘉禾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师公!我师父、师父他——”
“哎哟,小禾,慢慢说,师公在这里呢,不要怕。”邓向松忙出言安慰,“你师父?哦,小绥,小绥怎么啦?”
“师父、师父他被老长虫和小长虫抓走了!”乔嘉禾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哇”地一声大哭出来。邓向松手上力气一松,鸡毛掸子落在了地上。
“嗯,说详细点,师公有点没听懂。”
“他们把我们骗进不周山的残影里,用受灾的群众威胁师父留下,师伯不放心也跟着他们走了。师丈带我逃了出来,他受了很重的伤,让我找您求救。”
邓向松迅速掐了个小六壬,卦象暂且不算凶险。
“不怕啊小禾,有师公在。”他尽力安抚乔嘉禾的情绪,“小绥和若淳现在性命无虞,倒是怒目明尊,要小心他心急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去搬救兵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邓向松的目光投向大殿中央的北帝像,沉声道:
“这样吧,你先顾好自己,待在原地不要乱动。师公向北极驱邪院上一道表文问问情况,然后尽快派兵马过去。”
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乔嘉禾连连点头:“好,好,师公,一定要快,不知道那两条蛇会对师父做什么,他们恐怕是想要师父的命。”
挂断电话,邓向松匆匆收拾好工具,从供桌下拣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挥毫疾书,而后盖上自己的大印,卷好塞进表筒中,表筒四角都点上火。
表筒燃烧时,常会喷发火焰,火焰喷得越高,此事越吉。倘若完全不喷,则表明表文未能上达天听。邓向松两眼紧紧盯着表筒,一时也心乱如麻:
“福生无量天尊,我只有这两个儿子了。”
所幸,烧了半晌后,伴随着哔哔剥剥的炸响,表筒终于喷发出一道火焰,邓向松长出了一口气。他盘腿坐于神像前,阖眼存想,感通报应。
脑海中竟是没有半点影像。照理来说,法师上达表文后,应该有所感应,可邓向松接连诵念了几遍咒文,都始终没能得到指引,他不由得心急了。
一股寒气冲上心头,邓向松身躯一震,一大口鲜血被逼了出来。他睁开眼,手抚上阵阵作痛的胸口:
“那么多条人命……你还是不肯说?”
高台上的神像仍旧沉静而漠然地矗立,视线仿佛刻意略过他,又仿佛从未落在他身上。邓向松愤而起身,携拂尘挥袖离开大殿。殿外乌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邓向松一手成剑指,那拂尘竟如飞剑一般腾空而起,朝向西南。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天边的黑云渐渐堆叠,如山峦如波涛,却一直未有邓向松等待的雷声。一身真炁集聚于指尖,引得大风四起,掀动邓向松的衣襟。皮肤下根根青筋暴起,冷汗也漫下脸颊,他仍屹立于天地之间,与九天之上的存在对峙。
轰然一声雷鸣后,层云缓缓向下倾斜,一如一道通达天地的云梯。而在云上,金光辉映着无数手执兵戈的模糊人影,刀枪铿然齐鸣。
是天兵。
邓向松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却仍竭尽所能维系着天兵的法象。他剧烈地咳嗽良久,才喝令道:
“速往蠡罗山,不得怠慢!”
第85章为饵用我的神格。
蠡罗山,森罗鬼市。
自十二刀兵阵撤去之后,不仅仅是深山中的山民,大阵中庇护妖鬼的森罗鬼市也如一哄而散的宴席,栖身其中的众妖纷纷离开,去寻根溯源,追觅自己从前的家园。
鬼市暗无天日,城楼两侧悬挂的鬼火灯笼幽幽地冒着绿光。楼门口没有守卫,夷微跌跌撞撞地闯入,偶有路过的小妖认出了他,也不敢上前问候或是阻拦,大多头也不回地逃窜了。
他凭着记忆绕过巷陌街坊,最终摸到了衔蝉坊,叩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