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熙一行人自来了京城后,才刚赁了一栋宅子草草安顿好,眨眼间便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得极大,直到昨日才堪堪停住。到了今日早上,天终于放了晴,打开屋门一看,四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湖州鲜少下雪,便是偶尔下一场雪,也是雨夹雪居多,落到地面上不过几息便化成了水。
惠昭的老家是时常下雪的,只是她还是个生下不足几个月的女婴的时候,楚明熙便抱着她回了湖州,那么小的孩子哪记得什么,是以自出生后,仔细算起来,惠昭还是头一回见到外头下大雪。
乍然见到如此雪景,把她喜得连早膳也没心思吃,直闹着要去院子里堆雪人玩。
大雪初晴,天彻底冷了下来。
天寒地冻,楚明熙和石竹想着路不好走,何况惠昭身子弱,赶路本就辛苦,连大人尚且容易身子不适,何况是个身子弱的孩子,假使惠昭真在路上冻着病着了,只怕更难办。
两人找到叶林,与他商议了一番,想着再过一个月便是除夕了,索性在京城再多待些时日再启程回湖州。
惠昭玩雪人玩得不亦乐乎,又是头一回来京城,乐不思蜀,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余下几人也不忍败了她的兴致,便更坚定了在京城再住一段日子的想法。
今岁虽赶不及回湖州过年,幸而他们几人仍在一处,辞旧迎新,总该好好过个年才是。
几人合计了一番,特意挑了个还算暖和的日子,坐着马车去街上置办年货。
想着惠昭身子弱受不得寒气,临出门前,楚明熙和石竹二人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远远看过去,惠昭穿得跟个圆滚滚的汤圆一般。
因要过年,米面、菜蔬、果品、酒、鸡鸭鱼肉自不可少,买了这些食用之物,又买了些红纸和灯笼,预备裁了红纸贴对联。
除却这些,过年时穿的新衣裳自然也少不了。
容玘负手而立,看着从铺子里走出来的楚明熙。
前些日子他便已通过心腹打听到她的住处,却总踌躇着不敢上门打扰她。
那日皇上跟他说,明熙不愿嫁他,是因她已有了心仪之人。他留意她许久,知她身边除却她的师兄叶林并无其他亲近之人,因着这缘故他并不十分相信皇上的话,可是往深处想,眼下的情形反倒更让他觉着无望。
她宁愿在皇上面前说谎,也要拒绝皇上的赐婚。
今日她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衣裙,牵着身着红色棉袄的惠昭行走在街上。
与她相识几年,他几乎从未见过她穿红色的衣裳。
红色本是个有些挑人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让人觉着艳俗,反而比平日多了几分明艳动人,衬得她的肌肤也愈发白皙如雪。
他见到她的同时,楚明熙也瞧见了他。
被她发现了踪迹,他也没必要再躲闪,索性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她垂下眼睫,朝他屈膝行礼。
容玘瞥了眼站在身后提着东西的石竹和叶林,视线又落回到楚明熙的脸上:“你们可还要去哪儿么?”
“我们这便回去了。”
“那我送你们回去。”
“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民女本就是坐马车过来的。”
容玘一时噎住。
他知她不愿承他的情,不敢再强求,默默跟着楚明熙走到停在一旁的马车前。
见她掀起车帘,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欲要跨上马车,他忍不住低声道:“明熙,今日你很漂亮。
话才说出口,他便生了一丝悔意,觉着自己不该唐突了她,兴许会惹得她愈发不喜他,可心中偏又隐隐升起一股子索性说了畅快的冲动。
楚明熙背脊一僵,不过一瞬,便又佯装出没听见此话的样子坐进了马车。
车帘又落下,将他们二人生生隔开。
车夫调了个头,挥起马鞭,少顷,马车便驶离了大街。
容玘目送马车缓缓走远,怅然若失。
楚明熙靠在车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垂下眸子,一身的红色便映入眼底。
前几日她给惠昭买了一件红色棉袄,惠昭见了欢喜非常,日日都要穿着它出门,前几日她又曾见到楚明熙买了身红色衣裳准备过年,便嚷着要她也穿上红色衣裳。
她不忍拒绝惠昭,便答应了惠昭,没成想今日却在街上遇见了容玘,更孰料他还夸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