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神医佯装不知地道:“怎么了?”
“有狼在叫。”她一壁轻声回答道,握住草药的那只手将草药握得愈发紧了。
陆神医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扭头又朝徒弟使了个眼色,徒弟一手用绳子紧紧拴住那只狗,一手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打狗棍轻轻搁在贵妃榻旁。
陆神医的视线挪回到楚明熙的脸上:“山洞里有根棍子。”
楚明熙左手紧握住那株草药,伸出右手朝周围摸索着,摸到打狗棍将其紧紧抓住。
陆神医在一旁适时提醒道:“很好,你手里现在有一根棍子了。若是怕狼,就用棍子把它赶走!”
楚明熙握住打狗棍在半空中胡乱挥打了好几下,左手却依然紧紧捏住那株草药不放。
陆神医下巴微抬,示意徒弟将那只狗儿带走。
屋里没了狗的吠叫声,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陆神医:“狼已经跑了。”
楚明熙长长舒了一口气,跟着重复道:“狼跑了。”
陆神医两眼紧盯着楚明熙,后者脸上的惶恐不安已然褪去了些许。
水缸里的□□和笼子里的蝈蝈还在叫唤。
静默良久,陆神医忽而又道:“夜深了,你又饿又累,腿脚还受着伤,要不要歇息片刻?”
“嗯,我要歇息片刻,养好精神。”她很乖顺听话,可握住草药的那只手仍是没有松开分毫。
陆神医心里已有了一丝猜测,侧目对徒弟又递了个眼色,徒弟去了院子里,提着一只鸟笼回了屋中。
鸟儿精神头极好,在笼中活泼地跳来跳去,欢快地啼叫着。
楚明熙显然心情没那么紧张了,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
屋里除却一阵阵欢快的鸟叫声,以及间或响起的单调乏味的□□和蝈蝈声,再无任何其他动静。
过了几盏茶的工夫,楚明熙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进入半睡半醒状态。
陆神医悄然走近了些,轻轻抽走被她握在手里的那株草药,附耳嘱咐了徒弟一句什么。
徒弟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又牵着绳子将先前的那只狗走了进来。
许是不习惯待在屋里,狗儿才被带进来,便又吠叫了几声。
楚明熙霎时醒了过来,淡淡的秀眉紧蹙成一团,面上逐渐显露出几分恐惧不安,手指不四处摸索着,分明已摸到了搁在一旁的打狗棍,她却浑不在意,手指仍乱动个不停近乎疯狂,面色惨白,就连唇色也血色全无,嘴里低声呢喃着:“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她的尾音已透着些哭腔。
容玘听见她快要哭了起来,巨大的痛楚将他席卷住,他不及思虑自己的举动是否会惹恼了陆神医,飞奔上前蹲下了身,伸手将楚明熙拥入了怀里,一旁的陆神医倒也没拦着,只站在原地打量着二人。
楚明熙浑身僵了僵,容玘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哄道:“明熙,别怕,我在,我在。”
楚明熙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哭得愈发厉害,屋里一时只听得见低低的啜泣声。
容玘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叫她心里好受些,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别怕,我在,我在”,抬起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触碰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
才刚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紧接着又有一串眼泪沁出眼眶,不住地往下落。
楚明熙仍哭得不能自己,低声呢喃着,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梦呓:“不见了,不见了。”
容玘听得鼻头一阵发酸,沾到他胸襟前的眼泪滚烫如火,烫得他的心灼烧般得发痛。
积攒了数年的惧意和担忧终于得以发泄,这一场情绪发泄耗尽了楚明熙的力气,哭了良久,她累得睡了过去,小脑袋软软地靠在容玘的胸膛前。
容玘双手揽住榻臂弯里的人儿,慢慢站起身,抱着她跨出门槛,在院子里等候着的石竹和忍冬迎上前来,容玘察觉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将怀里的楚明熙抱得更牢,只低声地道:“带孤去她屋里。”
石竹和忍冬不敢有异议,更不愿惊醒了楚明熙,在前头引路,时而轻声提醒一句,容玘在后头跟着,李泰在一旁护着,一路缓步而行,径直回了楚明熙房中,将她轻置于床榻上。
他半跪在床榻前,摸索着拉起衾被盖在她身上,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忍冬和石竹将目光投向楚明熙,楚明熙双目紧闭,人还沉睡着未醒,眼眶依然红红的,眼角泪痕未干,鬓发微乱地黏在脸上,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静默半晌,他站起身,脸朝着石竹和忍冬所在的方向低声嘱咐道:“好好照顾她。”
交代过后,他越过守在床榻前的石竹和忍冬,转身离去。
回到书房的时候,陆神医正坐在书案前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