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门扉上,日思夜想的人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
江泠垂下手,站了一会儿,转身。
门忽然拉开。
“兄长。”
他的身影僵住。
叶秋水看着他越来越清瘦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按了按,说出来的话也被磨平了棱角,柔和的话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听。
“你要保重身体。”
即便以后没有瓜葛了,叶秋水也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要记得吃饭,别总是忙起公务来不顾身体。”
以前他一心放在公务上,经常忘了吃饭,有时候也只是糊弄地啃两口干粮,不好好休息,生病了也会强撑着去上值。
叶秋水在的时候,还会提醒他,按着他让他睡觉吃饭,可是她不在,没有人会提醒江泠,毕竟如他当初所言“哥哥不会陪你一辈子”,那自然,叶秋水也不能陪他一辈子,在他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家前,叶秋水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背对着她的男人静默而立,袍袖下的手握紧了,许久,他“嗯”了一声。
明明是叮嘱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进耳朵里,却莫名有一种告别的意味。
江泠很想问她,这次回来可不可以留下,可不可以不分开。
可是他问不出来,他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不想将最后一丝体面也耗尽。
身后的门重新合上了,走廊里再次沦为漆黑一片,江泠抬起头,看了看皎洁的月色,心里很空,在她关心他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欣喜,会沉沦在她的温柔中,越沉溺,越贪心,想要更多。
知道她可能喜欢上了别人,那种幽愤,嫉妒的心占据了他的胸腔,见到她,这种情绪愈来愈浓,渴求她的目光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胡来,握紧拳头,慢慢走出长廊。
几日后,是东宫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东宫二人乘坐的华盖宝车壮观宏丽,无数百姓拥挤在御前街前,抬头张望,皇家婚事,光是随行的内侍女官都有上百人,文武百官驻足在太和殿前,礼官宣读祝文,待储君二人在宗庙跪拜完祖宗后,再回宫面见圣上。
一套流程礼官早已演示了五六遍,从纳彩到请期一步都不准出差错。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喜事,街头巷尾,场馆酒楼,人人都在谈论。
叶秋水也在女官行列,陪宜阳在东宫等候,迎驸马入门。
驸马高大英俊,宜阳人虽娇小,可二人站在一起时,被仰视的那个人仍是宜阳,叶秋水走上前,匏瓜一分为二,画上喜庆的颜色、吉纹,宫女倒上合卺酒,叶秋水捧着托盘,送到二人面前,喝了合卺酒,礼就成了,女官,宫女,内侍们纷纷离开。
叶秋水心里为宜阳高兴,东宫设宴,许多官员与女眷都来参加了,今日的祝文是江泠写的,宴席上,不少人围着他夸赞,曾几何时,每逢宴席,诗会,江泠永远是那个被人忽略在角落的人,可是如今,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即便他依旧冷冰冰的,也会被围簇在中间恭维。
叶秋水笑容轻轻,小时候吃不饱饭,寒冷中互相依偎取暖,好像已经是上辈
子的事情了,六岁的叶秋水和十二岁的江泠,你们会料想到十几年后,人生完全不同吗?
薛琅难得回京,从前的狐朋狗友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他被灌了许多酒,脸都有些红了。
不知道和人做了什么赌注,被他们推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叶秋水面前,说自己骨头痛。
叶秋水立刻正色起来,“哪里骨头痛?”
薛琅甩出一条胳膊,叶秋水低下头,摸了摸他的骨头,关节正常,没有错位,没有断裂,她神情严肃,“具体是哪里?是骨头里面痛,还是外面?是阵痛,还是一簇一簇的疼?”
薛琅胡乱地回答。
叶秋水听着觉得不对劲,“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薛琅说:“骨头痛呀。”
“骨头怎么会痛呢。”叶秋水皱了皱眉,“我摸着没有什么毛病。”
“里面好像长了东西。”
“什么?”
叶秋水紧张起来,寻思是不是薛琅上次受伤,有箭头或是刀剑的碎片陷在肉里,没有取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动,卡进关节里去了。
她当即站起,“去找个偏殿,我给你看看。”
“等等等……”
薛琅又突然拉住她,“我知道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