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泽手一顿,筷间的菜差点掉了回去。
平日里的餐食都按他喜欢的来,问她只说都好,像这样的情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爱吃鱼脍。
心里给他这个弟媳兼妻妹记了一功,周承泽淡然开口:“孕中要忌寒凉,你阿姐暂时不能吃那个。”
他莫名有些心虚,不敢对上姜凝婉略诧异的目光,把话头丢给顾景淮,“茂行肯定不知女人孕中要注意的事项吧?现在倒是还早,等你们也有了喜事,就要多做功课了。”
姜初妤忽觉食之无味,忍不住瞄他一眼,四目相对,顾景淮率先移开目光,接了话:“皇上说的是。”
提到未出世的孩子,周承泽变得得意了许多:“朕国事繁忙,尚且在婚后不到一年就有了皇子,明年的这个时候弟妹肚子若还无动静,朕可就要笑话你了。”
顾景淮却顿了片刻道:“臣不似皇上与娘娘能日夜相伴,行军打仗以年计数是寻常事。臣与夫人说好了,这事随缘。”
没想到席上的打趣竟套出了话,周承泽沉了眉,有些不悦。
顾氏的嫡长子得从姜氏的肚子里蹦出来,这桩婚才作数。不然等过段时间他把人休了再另娶,这一通忙活算什么。
周承泽忽然有些拿不准主意,一会儿准备的“补偿”还要不要给他。
一顿饭吃到最后,四个人都越来越沉默,早没了最初的欢快。
饭毕,三人意兴阑珊地随周承泽步于御花园。
各色夏花竞相怒放,细水亭旁绿柳垂荫,柔枝轻点湖面,波纹泛着金光,层层叠染荡去了远方。
不远处,海棠花海中,有六七个女子言笑晏晏,被围在中央的是周承泽的亲妹妹,也是先皇尚存世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公主,周楚瑶。
“见过皇兄!”
一声清脆的妙音后,跟着一群“参见皇上、参见婉妃娘娘、参见定远侯”的拜谒声。
顾景淮匆匆巡了一眼,这些人中除了周楚瑶,他谁都不认识,便只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周承泽摆摆手叫众人起身,很是感兴趣的样子:“你们齐聚在此,在做何事?”
“是我邀众姐妹来的,这是左谏议大夫之女邵怡然,这是工部郎中之女李书慧……”
周楚瑶一口气也不喘地把几人快速介绍了一遍,然后才回答问题,“我们正赏花抚琴,对飞花令呢。”
“朕没记错的话,这几位皆是京中闻名的才女?可有什么才艺施展施展?”
得到皇帝称赞,众人连连谦虚道不敢当。
姜初妤神色担忧地看了眼姜凝婉,心想皇上当着面都能这样与旁的女子调笑,一点也不在乎阿姐的脸面吗?
一名穿着宝蓝色留仙裙的女子抱着琴面露难色:“回皇上,小女的琴弦断了,正与众姐妹琢磨如何续弦呢。”
“……”
续弦的寓意可实在不好。
她似乎也意识到出言不妥,又盈盈下跪:“书慧愚笨,请皇上与将军责罚。”
顾景淮正抬头专注地欣赏两只白鸟互相啄毛,忽被提及,面色稍有不耐,随口道:“既然坏了,就扔了吧,想必工部郎中给你找个上等的制琴师傅也不算难。”
李书慧听见他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家世,心中一喜,面上却半点不露,依然是一副可怜样,恰到好处挤出泪花道:“可这琴是我过世的娘留下的……”
“那就供起来。”
“……”
周承泽一点儿也没有想走的意思,面对他劝道:“朕记得你颇善音律,要不给她瞧瞧,实在不行再扔。”
顾景淮幽幽侧身迎上他的视线,剑眉轻压着凤目,已有些薄怒:“臣记得皇上从前可不乐管闲事。”
眼看二人就要剑拔弩张,姜初妤拽了拽他腰后的衣料,弱弱出声:“我也懂琴,要不……我去看看?”
或许是因为她作为四人中唯一没有身份的,贵女们对她称不上多恭敬,姜初妤也不恼,拆下琴弦细细比了比,终是摇摇头:“可惜了,若断处再往琴尾靠一靠,或许还有救。”
李书慧闻言没什么惋惜之色,反而有些紧张,怕她再看下去会发现弦断得不自然,连忙道谢拿回了琴。
“多谢夫人。”
这句倒是提醒了顾景淮,妇从夫品级,她怎么也该封二品诰命了。
这个插曲揭过,周承泽背手仿佛巡视江山一般望遍御花园的景色,话里有话:“御花园内风景甚好,贤弟可还想去别处赏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