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他站在小窗边望了望月亮,改口道,“今早再说。快些睡下吧,养精蓄锐才能长久。”
被他这么一说,姜初妤才感到病来如山倒般的疲惫,忽然眼皮如千斤重,人摇摇欲坠,用最后的精力打量了眼这屋里唯一的床榻。
只有他们东厢房里的一半,勉强有一人半的身宽,要想睡下两人,平躺着是不可能的。
顾景淮见状挑眉问道:“要不让他们帮你开了隔壁这间,你将就一晚?”
“不要!”
让她自己睡一间,她宁愿在他这里打地铺。
怕他不愿挤一张床,姜初妤赶忙滚进内侧,侧身躺下,空出刚好容下一人的空间,拍了拍床:“我很安分的,肯定不会碰着你的伤,夫君快歇下吧。”
安分?他持保留意见。
没有了长横木隔着,他们几乎是紧贴着彼此的手臂,皆不自在了好一阵。
顾景淮闭上眼,默念《静心咒》,慢慢快要沉入梦乡。
可就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一个有着温度和重量的圆形物什搭靠在了他左胸上,似有往下滑的趋势,马上就要压到他的伤。
神志还未清醒前,身体先有了动作,抬手撑住了那物,原来是她的脑袋。
顾景淮半睁开眼,微微抬头向里面看了一眼,见她整个身体都往自己这边偏了偏,先是头,再是胸,不久腿脚也要缠上来了。
他托着她的脑袋和肩,把人向里挪,可手背贴上墙壁的刹那,他停下了动作。
不见天日久了的墙壁阴寒彻骨,人靠在上面,不多时就受不住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中毒之人。
他默想着韦大夫的医嘱,要忌凉忌生冷,免得毒入了里不好治了。
顾景淮又把她托了回来,想了想,她这么“安分”,怕是一会就滚回墙边了,无声叹了口气,将左臂垫在她脖下,手刚好护在她的肩与墙之间。
没办法,谁叫她是病人呢。
“夫君。”
她冷不丁叫了他一声,他刚要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却又听她说——
“你就不怕我是皇上一伙的?”
她好似并未醒着,嘴唇翕动,说出的呓语让人脊背发寒。
“我是……皇上赐婚……”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双唇紧合,脑袋无力垂下,是真睡着了。
顾景淮眸中涌出细碎的晦涩,盯了她片刻,慢慢闭上双眼,也似梦呓般回道:
“无妨。”
第34章第34章
晨曦争着涌进窗棂,不大的牢房内陷入白昼的海。
卯时一到,顾景淮幽幽转醒。一日之计在于晨,醒来后片刻,思绪总是更活跃些,许多先前未注意过的细节开始拼凑起来。
他确是故意不参与磬广台案的,徐宰相都不入的局,何必去惹一身腥呢。
顾、徐二氏相斗已有两代历史,皇上娶了徐家女儿为妃,而所宠爱的另一妃子却硬是与他扯上了关系,皇后之位便从后宫之争转为外戚之争。
虽然他并不认为婉妃就此与顾家产生了利益结合,但皇上大约是这么想的。
再加上她昨夜说的梦话。
表面上皇上这赐婚是为了打压顾氏,可若其背后更有深意,嫁进来的是个细作,安在顾府里观察他的动向,再以进宫见婉妃为由通风报信,也不会惹他怀疑,这一计便是一石二鸟,可谓之完美。
她中的水洛之毒莫非是皇上下的?可又为何不用些危害性命的鸩毒?抑或是,以婉妃荣宠为要挟。在她心里,自家姐姐的命运一定比他重要。
还有那铸金虎符,皇上或许是故意未收去,看他会不会在危急存亡之际,比如此时,派上用场。
幸好此事他瞒得极好,否则以顾延清冲动又说一不二的性子,怕是昨夜就要领兵杀到皇城门下。
那么,她是细作么?
窄小的床上,姜初妤侧卧着,头抵在他肩上,腿贴着他的腿,安然阖目而息,宛如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