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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淮伸出右手抚上她不堪一握的玉颈,上面的红痕已淡得瞧不见了,他缓缓将手掌贴上,就这样不动了。

无妨,她这样柔弱,一旦与他有二心,轻易就可要了她的命。

顾景淮收回手,避开她的身子,起身把床榻全都让给她。

胸前的纱布没有渗血,火辣的痛消减不少,暂时没必要再换药,他套上襴袍,坐在桌前看起昨夜没写多少的自白文书。

笔上的墨已凝固,纸上的一片黑遮去了最后几笔字,成了张废纸。

他伸手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索性不写了。

***

皇宫的中央地界,龙辇平稳地行至金銮殿。甫一停下,有内侍匆匆跑来,说有要事要禀告皇上。

大太监一挥拂尘,狠狠地打了他的脑袋:“死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耽误了朝会,几个脑袋够你砍?”

“皇上命我只要有动静就必须立刻赶来禀报,奴才也是遵旨而为,不然是万不敢冲撞的。”

内侍俯在大太监耳边耳语了几句,说罢对视一眼,赶忙垂首做小,大太监诡秘地眯了眯眼,心领神会。

消息传到周承泽耳中,他神色恍惚了一瞬,颇有些意外:“他写好自白书了?怎么不先呈上来。”

“非也,是他本人想见您。”

周承泽指尖敲着镶金扶手,开口道:“等下了朝会,把人秘密押来。”

两个时辰后,朝会结束。

今日是大朝会,周承泽身着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袖襟缘着的黑边更彰显帝王霸气,头戴通天冠,以玉犀簪导之,贵气逼人。

他睥睨着已沦为阶下囚的顾景淮,见他襴袍松垮地罩在身上,鬓边碎发微乱,唯有纍丝錾金发冠暗示着此人金贵的身份。

顾景淮凤目随着周承泽移步而动,唇边漾开一抹淡笑:“一别两日,不知皇上想臣了没有。”

“自然是时刻不忘。”

“劳皇上惦念。”他双手背在后,五花大绑着,却挺拔地站在下首,依然气度不凡,毫不畏缩,“可惜臣不是来认罪的。”

周承泽刚要发作,忽听他严词道:

“我是来……自戕以明清白的。皇上不想知道,若我死了,会发生什么吗?”

***

许是昨夜太过劳累,姜初妤幽幽转醒时,榻边的人已不见踪影了。

她慌了神,跳下床来握着铁栅呼问:“你们把他带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把我也带去?”

“夫人以为这天牢是什么地方?岂容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狱卒的笑意不达眼底,只是面儿上对她留情。姜初妤缩了缩脖子,这里当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个话都慎得慌。

可是他能去哪儿呢?身上还有伤,也不可能是嫌挤换牢房吧?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听一声惨厉的尖叫,一声落下,又一声响起,似连绵的山峦起伏不定,细听之下,声音好像是从脚底传来的,无端叫人通体生寒。

她踮了踮脚,吞吞口水又问:“敢问这声音是怎么回事?”这回语中带了恭敬。

“哦,这个呀。”狱卒语调稀松平常,显然早已习惯,“当然是下边在审着人呢,惊扰了夫人的话,给您拿块棉花塞耳?”

姜初妤的脸瞬间煞白煞白的。

等棉花拿来了,她也未用,随手丢在了地上,蹲在榻上抱着双腿蜷缩起来。即使那声音撕裂得如厉鬼鸣叫,她也能听出来,绝不是顾景淮。

他总是隐忍的,不常表露情绪,不管在何种境地,都能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刀尖,安定如磐石,好像永远不会抛下别人,永远不会死。

如果他此刻在受刑,一定会一声不吭。

所以她更加心如刀割,仿佛铜鞭血钳也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随那声音而哀鸣,后背贴着阴寒潮湿的灰色墙壁,难耐地强忍痛楚。

同时也有些庆幸,幸好她莽撞地来了,多少能照顾得上他。

过了很久很久,午饭都送过了,天牢内又陷入了鬼魅般的死寂,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莫非晕过去了?还是屈打成招认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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