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牧远算着时间,他差不多看完了,就赶忙将婚约收好,生怕这家伙胜之不武,把他的宝贝抢过去撕了。
顾景淮幽幽望向身侧,看得黄大夫浑身一激灵,双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将军明鉴,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若是听到风言风语,唯你是问。”
黄大夫磕了个头:“将军放心。”
随后跑出了营帐,将空间留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你拿着那不知真假的东西来耀武扬威,我只能恐吓下属封住他的嘴,不使她卷入无妄之灾中,现在你可满意了。”
“啊啊啊我说了这是真的!是真的!”
孙牧远气得跳脚,举着未出鞘的剑抵在他喉咙处,一腔闷火无处可泄,憋屈得很,
“你装的吧?你就是故意说我是姜姐姐义弟,让我不好在别人面前多接近她,一个大男人怎么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法子,有本事就打一场啊?”
“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顾景淮轻鄙一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似的,翘着唇角露出丝温和的笑,“我受伤,她又该心疼得哭鼻子了。”
“……”
此话一出,孙牧远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垂下手,立刻想象出了他的姜姐姐边抹着泪边坐在这死男人怀里为他轻呼伤口的模样,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随后他一个暴起,举着剑作势要劈人。
“天杀的老子跟你拼了!”
帐外守着的侍卫听见里头动静不对,立即训练有素地闯入帐中救驾,四个人分别扯着孙牧远的四肢,把他从里面端了出来,耳边回荡着他骂骂咧咧的话。
顾景淮耳根倒是落了清净,可孙牧远一离开,他故作得意的表情便再也维持不住,垮了下来。
若姓孙的说的都是真的,他该怎么回去面对夫人?
她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
顾景淮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使劲晃了两下,那痛却愈来愈强烈,疼得他渗出冷汗,只得以臂撑在案上,才勉强支住身子。
只是失了些记忆而已,他与她多年相伴的情分怎么可能是假的?若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怎么会这么喜她?
可是昨晚他抱她时,她欲推开他,还非要在榻中央放长横木,抗拒得无声无息,又不容置疑。
顾景淮疼得目眦欲裂,眼前回荡着与她的一幕幕记忆,却偏偏只有近期和初见那年的,其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些记忆揉碎成光怪陆离的画面,唤起了阵阵耳鸣,顾景淮揉着额角使劲眨了眨眼,忽然脑后似有闪电劈过,脑海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皎皎。”
听声音,像是姜家大姐,那所唤之人,必定是他夫人了。
“皎皎。”
他重复了一遍,简单的字节从唇齿中吐出,竟奇迹般地安抚了他阵痛的头,似炎夏酷暑天吹来的微风。
他忆起来了她的小字,岂不正是说明,他们夫妻恩爱?
顾景淮心情很好地弯了唇,不急,慢慢想,总能补全记忆的。至于姓孙的那什么婚约和她写的破和离书,见鬼去吧-
姜初妤昨日答应过要来军营,真就来了,可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跟着半截身子入土的韦大夫。
“夫人等等,老朽走不了那般快呀。”
姜初妤上前搀起他的胳膊,施力架着他半边身子,步伐却并未放慢:“请您快些,我恐耽误了他们正事。”
韦大夫被她连拖带拽,两条老腿被迫倒腾着,“哎呦”叫唤了一路,等到终于停下,已满头大汗,擦都擦不净,就这样狼狈地被架进军营见人了。
顾景淮正盘腿坐在案前,端着毫笔拟草书,计划着渡河一事,一听通传者说,夫人来见,严肃的俊脸顿时春光拂面,看得通传的将士都呆愣在了原地。
“传。”
他清清嗓子,本懒散闲适地支着腿靠坐在墙上写字,忙换了姿势,双腿并拢端坐,笔尖垂直于纸面,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帐帘“哗啦”一声被人撩开,顾景淮暗自发笑,她竟这样急着见自己,看来昨日的拒绝只是女子害羞。
他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去,眸中的喜气却顷刻尽失。
——只见她双臂紧紧缠在一老者身上,即使二人站定了,也不松开。
即便那韦大夫是个七旬老汉,毕竟也是男人,她贴得那么近,实在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