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妤喘着粗气,缓了几口气,才松开架着韦大夫的手。
顾景淮眉尖微松。
可下一瞬又皱了起来,只因他亲耳听到他夫人说——
“韦大夫,快瞧瞧他,他脑子好似有些不正常了!”
她面含担忧之色,像看异族一样看着他。
顾景淮这回收不住气了,捏着笔杆的指发力,直直将其向下一按,在纸上碾了碾,毫毛瞬间炸开,开出一朵墨黑色的花。
“夫人再说一遍?”
姜初妤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来的路上,她已与韦大夫大致说了他的情况,记得韦大夫嘱道,绝不可过分刺激患者,仔细加重病情。
姜初妤只好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可又免不得委屈起来,凭什么总是她迁就他,连这种时候还要哄着他?
便顶了句嘴:“可夫君就是忆不起来我九岁那年之后发生的事啊?我可没冤枉你。”
“谁说我忆不起来了?”
顾景淮起身,步步逼近,在她面前站定,先看了眼韦大夫:“烦您先在外面稍等,我有话对夫人说。”
自己好不容易请过来的人就这么被轰了出去,姜初妤算是明白了,他压根不想好好看病,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倔驴一般的脾性呢?
她双手抱胸,仰起脖颈与他对视,气势不落下风:“夫君想起来了?那说来听听。”
“……”
“就知道你又是哄骗我的!”
姜初妤一跺脚,顾景淮就眼神躲闪着抚了抚胸口,这要是叫人看见了,明日坊间便会有定远侯惧内的谣言了。
他见她向外走去,连忙倾身上前反捉住她手腕,将人绕着圈勾回了领地。
姜初妤猛一被他拉扯,步摇上垂下的金流苏摇晃着打在她面颊两侧,心中怒火燃至最旺。
“皎皎。”
这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如一场骤雨浇灭了她的气焰,只剩愣怔。
“……你叫我什么?”
“皎皎。”
顾景淮方才不知为何,明明在心中念过数回,面对着她反而叫不出了,可看她又要逃,心里一急,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
这一声破开喉咙之后,随后的一声声便再无遮拦,从他口中倾泻出来。
姜初妤在他声情并茂的一声声“皎皎”中险些迷失自我,一头栽入温柔幻境中,可还是艰难地推着他胸膛晃了晃脑袋,问道:
“夫君难不成是想说,忆起我的小字了?”
“正是。”顾景淮剑眉微挑,兴致颇高。
“可这也不算,我们成婚后,我阿姐曾当着你的面这样叫我。”
这么说来,他想起的那句唤声,还真是婉妃的声音。
一股挫败席卷而来,顾景淮下颌搁在她肩上,双臂一收抱住了她。
“可我觉得,我以前也这样唤你,我应是想起来了些的。”他继续嘴硬-
姜初妤摇摇晃晃地走出营帐,耳边还乱飞着他的一声声“皎皎”,不由心里泛起嘀咕。
他这么笃定,记忆错乱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她呢?她倒宁愿渝州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过见他这样不配合,姜初妤也放弃让韦大夫来瞧了,只苦恼地扶额,将顾景淮的症状细细说与他听。
“看来夫君的病,是愈来愈严重了。”
“老朽方才面见了那位军医,详细了解了顾将军的病情。他似乎并未失去与您不相关的其他记忆,应当不影响出战,这点您可以放心了。”
姜初妤这才呼出一口气:“万幸。”
“依老朽之愚见,现下硬逼着将军喝药调理,万一酿出更大的麻烦,耽误军情就不妙了,要么,就先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