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山上和军营的这几日,京中差点要翻了的天又翻了回去。
徐衡见大势已去后,自刎于马上。
周承泽派人将叛军的尸体拖去乱葬岗、牺牲的将士好好安葬后,提着徐衡的发,削铁如泥的宝剑毫不费力就将他头身分离,场面骇人得很。
周承泽眼都不眨一下,对这个着实帮过自己夺嫡的昔日功臣,不见半分不忍与唏嘘。
那两个做了他与婉妃替死鬼的可怜人的尸首,入殓安葬;而徐衡的脑袋被挂在了宫墙之上,徐家上下入狱,等择日满门抄斩。
磬广台案牵涉的官员,如李家,战战兢兢地等候裁决。
路面上的斑斑血迹才洗刷干净,破损的屋舍尚待修葺,周承泽一时分不出心来处理太多后续事宜,不过倒是记得把熙和郡主放了出来,恢复了身份。
熙和得到赦令那日,痛哭流涕了半个时辰,丝毫不见往日趾高气扬的傲慢,感恩戴德地谢恩。
她行动不受限的第二日,立马亲手做了些糕点,登门拜访顾府,指名要见少夫人。
姜初妤听到通传消息,差点以为耳朵坏了。
“谁想见谁?”
在确认了真是熙和想见自己后,她碍于礼数,只好于东厢房厅堂内接见了她。
可在看见头上戴着垂至裙摆的幕篱、高髻上只有一根朴素银簪束发的人时,姜初妤愣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迎,怕认错人。
那人双手掀开两边白纱露出脸来,姜初妤才确认无疑,十分不自在地扯出个微笑:“许久未见,郡主安好?”
熙和扁扁嘴,反问她:“你说呢?”
不等她回答,也省了寒暄,熙和又把脸罩上半边,长眼左右扫了两回,神秘兮兮地问:“顾表哥不在吧?”
姜初妤颇为诧异地抬抬眉,还以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看出她的惊讶,熙和皱着脸诚实说道:“我不想看见他了,我对他有点……阴影。”
姜初妤哑然。
皇上连熙和都记得解除禁足,却偏偏忘了顾景淮这个人似的,未召他入宫;而顾景淮看上去也没有这个打算,待在府中整日不知在做什么。
现在连熙和也不愿见他,她夫君一夜之间忽然被大家避之不及,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熙和不打算进房内,站在檐下把食盒不由分说塞进她手中:
“我的例钱下月才恢复,没有拿得出手的金银珠宝,就做了这些,权当赔礼道歉。”
说罢她就转身打道回府,走了几步又转身:“我没下毒,不放心的话就验了再吃……扔了我也没所谓!”
姜初妤暗自发笑,有史以来头一回觉得熙和还算可爱。
她拎着食盒去了书房,敲开房门,顾景淮正笔走龙蛇在纸上写字,余光看见她手中端着的食盒,手中笔尖一顿,不禁生出期待。
“熙和郡主方才来了一趟,送来了这个,说要赔礼道歉。”姜初妤走去桌旁打开食盒,里面精致的糕点排排放于玉碟上,期待地抬眼看他。
她将其带来,一是想试探此举能否召回他的记忆——宝鹭山行宫那次,熙和送过玉露团。
二么,是想借个由头来找他。
姜初妤察觉到了,最近他有些刻意躲着她。
那天晚上军营里那个躁动不安的亲吻之后,他反倒落荒而逃,留她一人兀自羞赧。
后来再也不曾主动对她做过分亲密的事,要不是看她的目光依然透着痴念,她就要恍然以为回到了刚成婚那阵了。
可是顾景淮闻言,偏过头去紧抿着唇:“别人做的,我不吃。”
他重新提起笔,下了逐客令,
“夫人没别的事,回房歇息罢。”
姜初妤两个目的皆落空,忍不住叹气,微微摇头:
“夫君,日子总要过下去……你难不成真要一直这么不理我下去?”
顾景淮重新提笔,屋内只问笔墨在纸上行走的沙沙声。
房门重新落下,顾景淮甩下笔,靠坐在了扶手椅上,抬臂搭在眼上,不慎蹭上墨痕。
他又让她失望了。